靳燃和柳如烟结婚七年,朋友圈里是人人艳羡的模范夫妻。
直到他在柳如烟旧手机里发现上百张酒店照——男主角全是她的顶头上司。
第一章
靳燃把最后一份项目书扔在办公桌上,骨头缝里都透着累。窗外城市的霓虹已经亮得晃眼,写字楼格子间里只剩他这盏灯还孤零零地亮着。他揉了揉发僵的后颈,摸出手机。屏幕亮起,锁屏壁纸是柳如烟去年生日时在马尔代夫拍的。她穿着条火红的长裙,赤脚踩在细白的沙滩上,对着镜头笑,海风把她的长发吹得飞扬起来,阳光给她镀了层金边,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背景里,自己搂着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上,笑得像个傻子。
他指尖划过屏幕,点开朋友圈。置顶的、最新鲜热乎的,就是柳如烟半小时前发的。九宫格照片。第一张是他们家客厅,餐桌上铺着素雅的亚麻桌布,精致的骨瓷餐具闪闪发亮,中间摆着他最爱吃的清蒸石斑鱼,还有几样清爽小菜。配文:【给加班狂魔老公留的爱心晚餐,再晚回家也要暖暖胃哦~】后面跟着几个俏皮的爱心和亲亲表情。
下面点赞和评论已经刷了好几屏。
“燃哥好福气啊!嫂子这手艺,绝了!”
“模范夫妻又出来屠狗了!考虑开班教学吗?”
“如烟姐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靳燃你小子祖坟冒青烟了吧!”
“实名羡慕!我家那位只会点外卖!”
靳燃扯了扯嘴角,手指无意识地往下滑。一条评论跳进眼里,是他老婆的顶头上司,那个叫周宏的男人留的:“如烟真是贤惠,靳燃你可得好好珍惜,别光顾着加班冷落佳人哦![坏笑][啤酒]”
柳如烟在下面回复了一个捂嘴笑的表情:“周总又笑话我啦![害羞]”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像只小虫子,突然在靳燃心口最深处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有点疼,有点痒,更多的是莫名其妙的不舒服。他皱了下眉,把这归结为加班过度导致的神经衰弱。他关了手机屏幕,办公室瞬间被更深的寂静吞没,只有老式空调在头顶不知疲倦地嗡嗡作响。他收拾好东西,关灯,锁门,走进了电梯间冰冷的金属反光里。手机在裤兜里又震动了一下,他懒得看。大概是柳如烟催他回家的信息。
指纹锁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玄关暖黄的感应灯应声亮起,家里弥漫着淡淡的、饭菜残留的香气,还有柳如烟常用的那款栀子花味香薰的味道。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昏黄柔和。柳如烟蜷在沙发一角,身上盖着条薄薄的羊绒毯,似乎是睡着了。电视还开着,无声地播放着某个综艺节目,五彩的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靳燃放轻脚步走过去。她睡着的样子很安静,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唇微微嘟着,卸了妆的脸庞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瞬间,靳燃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被一种温热的熨帖感取代了。他俯下身,动作极轻地,想把她抱回卧室。
就在他的手臂快要碰到她肩膀时,柳如烟搁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机屏幕,毫无预兆地亮了起来。一条新的微信消息弹窗,短暂地悬停在锁屏界面上方。
发信人备注:宏。
内容只有短短一行字,却像淬了冰的针,猛地扎进靳燃的眼底:
“今晚的水床,够不够劲?宝贝。”
时间显示:五分钟前。
靳燃的动作瞬间僵在半空。血液似乎轰的一声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净净,四肢百骸一片冰凉。他维持着那个弯腰的姿势,死死地盯着那条已经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仿佛要把那冰冷的黑色玻璃看穿。那条信息带来的冲击力太大,以至于他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几个字在疯狂旋转、放大,带着令人作呕的回音。
水床……宝贝……
他直起身,像一尊突然失去牵引线的木偶,僵硬地后退了一步。脚下的实木地板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沙发上的柳如烟似乎被这细微的动静惊扰,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她眼神还有些迷蒙,看到站在阴影里的靳燃,下意识地露出一个温软的笑容,带着刚睡醒的鼻音:“老公?回来啦?饿不饿?菜给你温着呢……”
她的声音,她此刻温柔的笑容,和手机屏幕上那条赤裸的信息,在靳燃的脑子里猛烈地碰撞、撕扯。胃里像是猛地塞进了一大块冰,又冷又硬,沉甸甸地往下坠。他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第二章
靳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餐桌旁的。他拉开椅子坐下,动作有些滞涩。柳如烟已经掀开毯子,趿拉着拖鞋走过来,脚步轻快。她身上那件丝质睡裙的裙摆随着动作晃动着,蹭过靳燃垂在身侧的手背,带来一阵细腻冰凉的触感。
“脸色怎么这么差?累坏了吧?”柳如烟没察觉他眼神深处的惊涛骇浪,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指尖温热。“先喝口汤暖暖。”她转身进了厨房,很快端出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轻轻放在靳燃面前。乳白色的汤,飘着几粒枸杞和葱花,香气扑鼻。
靳燃没动。他的目光落在她放在餐桌另一端充电的手机上。那个黑色的、方方正正的小东西,此刻在他眼里,像一枚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发什么呆呢?”柳如烟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在他旁边的椅子坐下,拿起自己的手机随意划拉着屏幕,“周总刚在群里说明天早会提前,烦死了,又得早起。”她语气自然,带着点小抱怨,跟平时吐槽工作毫无二致。
“周宏?”靳燃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是砂纸在摩擦。
“嗯啊,还能有哪个周总。”柳如烟头也没抬,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打字回复群消息,“他最近跟打了鸡血似的,项目催得贼紧,底下人都快被他榨干了。”她抱怨着,脸上却不见多少真正的苦恼。
靳燃盯着她自然垂落的发丝,还有那截白皙的脖颈。那条“水床”的信息,就是五分钟前发来的。而她此刻,正若无其事地当着丈夫的面,和那个男人在群里互动。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腥气猛地冲上他的喉咙口。他猛地端起面前的汤碗,近乎粗暴地灌了一大口。滚烫的汤汁灼烧着食道,疼痛感反而让他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一瞬。
不行。不能问。现在撕破脸,除了无能狂怒,他什么也得不到。周宏是她上司,有资源有人脉。他靳燃呢?一个熬了七年还在公司中层不上不下的小主管,房贷车贷压在身上,像两座沉重的大山。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他像个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样狼狈。他需要证据,需要能彻底钉死这对狗男女的东西!需要能把他们踩进泥里,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的铁证!
他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恶心和杀意,把碗重重地放回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怎么了?”柳如烟终于抬起头,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没事,”靳燃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声音低沉,“有点反胃,可能……加班饿过头了。”
“让你按时吃饭总不听!”柳如烟立刻皱起眉,带着惯有的关切责备,“我去给你拿片胃药。”她起身走向客厅的储物柜。
就是现在!
靳燃的目光像鹰隼一样,精准地锁定了杂物间那扇虚掩的门。那里面堆满了各种舍不得扔又用不上的旧物。他记得很清楚,柳如烟去年换新手机时,她那部用了好几年的旧款水果机,因为屏幕裂了道小缝,就被她随手塞进了杂物间的某个纸箱里。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血液奔流的声音冲刷着耳膜。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带倒了椅子,椅背撞在餐桌腿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刮擦声。
“哎,你干嘛去?”柳如烟拿着胃药从客厅探出头。
“找点东西!”靳燃头也不回,声音绷得紧紧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促。他一把推开杂物间的门,一股灰尘混合着樟脑丸的气味扑面而来。里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箱和收纳盒。他凭着记忆,精准地扒拉开几个印着“换季衣物”和“书籍”的箱子,终于在最底层,一个不起眼的印着超市logo的硬纸箱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套着粉色硅胶壳的旧手机。
它静静地躺在几本旧杂志和一堆废弃的数据线中间,屏幕上的那道裂痕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清晰可见。
靳燃的心跳得几乎要破膛而出。他一把抓起那个冰冷的旧手机,像抓住了一条滑腻的毒蛇。他迅速退出来,反手关上了杂物间的门,把柳如烟探究的目光隔绝在外。
“找到什么宝贝了?”柳如烟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点好奇。
“没什么,”靳燃把旧手机死死攥在手心,金属边框硌得掌心生疼,他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张以前的老照片,突然想起来了。”
他快步走回餐桌,拉开椅子坐下,把旧手机紧紧按在自己大腿上,仿佛那是什么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又或者,是即将引爆一切的恐怖之源。他需要时间,需要独处的时间,来打开这个潘多拉魔盒。
第三章
靳燃几乎是一夜没合眼。
柳如烟给他拿了胃药,又絮叨了几句注意身体的话,很快就回卧室睡了,呼吸均匀绵长。靳燃躺在黑暗里,睁着眼睛,旁边妻子温热的身体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让他不敢触碰。他听着她平稳的呼吸,脑子里全是杂物间里那个冰冷的旧手机。
天刚蒙蒙亮,灰白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挤进来。靳燃悄无声息地起身。柳如烟还在熟睡。他像做贼一样溜进书房,反锁了门。
心脏在死寂中狂跳,每一次搏动都撞击着肋骨。他从抽屉深处拿出那个旧手机,插上充电线。屏幕亮起,显示出一个几乎耗尽的电池图标。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缓慢增长的充电百分比,像钝刀子割肉一样折磨着他的神经。
终于,电量足够开机了。熟悉的开机音乐在寂静的书房里响起,显得格外刺耳。他飞快地输入柳如烟惯用的解锁密码——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屏幕解锁,熟悉的壁纸和APP图标跳了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点开了那个蓝色的云朵图标——云端备份。
登录账号,输入密码。进度条开始缓慢地向前爬行。靳燃死死盯着屏幕,眼睛干涩发疼,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同步完成”的提示跳了出来。
他直接点开了“照片”文件夹。
时间排序,从旧到新。
最初的几个月,照片很正常。他们的自拍,出去玩的风景,家里养的那盆绿萝……靳燃的手指机械地往下滑。突然,照片的风格变了。
时间定格在十个月前。
第一张,是柳如烟。背景是某个酒店房间,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她只裹着一条白色的浴巾,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肩上,脸上带着慵懒又诱人的笑容,对着镜子自拍。浴巾的边缘有些松垮,露出一片晃眼的雪白肩颈。
靳燃的指尖猛地一颤,像被烫到。
他僵硬地继续往下滑。
下一张,还是柳如烟。角度更露骨。她侧躺在铺着白色床单的大床上,浴巾半褪,整个光洁的后背和圆润的肩头完全暴露在镜头下,腰窝深陷。她回眸看着镜头,眼神迷离,嘴角勾着挑衅又妩媚的笑。
再下一张……靳燃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照片里不再只有柳如烟。一只属于男人的、骨节分明的手,正极具占有欲地按在她赤裸的腰肢上!那手指上戴着一枚靳燃无比熟悉的、造型独特的铂金戒指——周宏的婚戒!他曾在无数次公司聚餐、项目会议上,看到这枚戒指在那个男人指间转动!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靳燃感觉自己的眼球像被针扎一样刺痛,视野边缘泛起一片模糊的红雾。
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手指疯狂地滑动屏幕。照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每一张都带着致命的毒液,狠狠刺穿他的心脏和眼睛。
柳如烟穿着情趣内衣,跪在铺满玫瑰花瓣的地毯上,眼神魅惑。
柳如烟和周宏在酒店的落地窗前激烈拥吻,窗玻璃倒映着他们纠缠的身影。
柳如烟被周宏压在身下,长发散乱,眼神迷醉,脸上是靳燃从未见过的、彻底沉沦的放荡表情。
周宏只围着一条浴巾,对着镜子展示他锻炼得不错的肌肉,背景的床上,柳如烟裹着被子,只露出一双笑眼……
各种酒店,各种姿势,各种不堪入目的表情和动作!时间跨度长达近一年!数量之多,角度之全,简直像一部精心拍摄的、高清**的情色纪录片!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从靳燃喉咙深处挤了出来。他猛地捂住嘴,胃里翻江倒海,一股强烈的呕吐感直冲喉头。他死死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睡衣。
他强迫自己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屏幕上柳如烟那张放荡迷醉的脸。所有的温存、所有的恩爱、朋友圈里那些甜蜜的表演、她睡着时天使般的面孔……在这一刻,全部轰然倒塌,碎成齑粉,露出底下爬满蛆虫的、令人作呕的真相!
原来模范夫妻的假面之下,是早已腐烂透顶的背叛!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灭顶的眩晕和呕吐感才稍稍退去。靳燃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湿透,冰冷。他靠在椅背上,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书房里死寂一片,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和电脑主机风扇低沉的嗡鸣。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冰冷僵硬,却异常稳定地点开了备份设置。一个醒目的选项跳了出来:【自动备份此设备照片至云端】。旁边的小开关,是绿色的“开启”状态。
靳燃盯着那个小小的绿色开关,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属于“靳燃”的温度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扯了扯嘴角,一个无声的、扭曲到极致的笑容,在他苍白的脸上缓缓绽开。冰冷,疯狂,带着毁灭一切的决绝。
第四章
接下来的几天,靳燃表现得异常“正常”。
他照常上下班,甚至比以往更沉默了些,只解释说是最近项目压力太大。他对柳如烟的关心依旧,会提醒她带伞,会在她抱怨周宏压榨时,附和着骂上两句“周扒皮”。柳如烟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丈夫平静表象下汹涌的岩浆,偶尔还抱怨他最近“性致不高”,靳燃只是疲惫地揉着太阳穴说“太累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个夜晚,当柳如烟在身边沉睡,他就如同幽灵般潜入书房。他像最精密的仪器,一丝不苟地整理着云端里的照片,挑选出最具冲击力、最无法辩驳的那些,分门别类地存好。同时,他像一个最耐心的猎人,利用一切能接触到的信息碎片,不动声色地编织着周宏的死亡之网。
一次部门联谊的饭局上,周宏喝高了,拍着靳燃的肩膀大倒苦水:“老弟啊……你是不知道,我这痛风的老毛病,真要命!发作起来,那关节肿得跟馒头似的,碰一下都钻心地疼!医生开的药,天天当饭吃,效果也就那样……”
靳燃脸上堆着感同身受的假笑,给他倒酒:“周总,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您可得悠着点。”
“嗨,没办法,应酬多啊!”周宏仰头灌下一杯,“家里那口子天天唠叨,烦!那药,叫什么……非布司他?啧,名字都拗口,味道还怪……”
靳燃的眼神在酒杯的掩映下,冷得像冰。非布司他。他记住了。
他利用公司内网的权限,查到了周宏填写的紧急联系人信息——他的父母,远在北方一个小县城。地址、座机号码,清晰地躺在屏幕上。
他还“无意中”从柳如烟和闺蜜的闲聊里,得知周宏的妻子是个中学老师,性格刚烈要强,眼里揉不得沙子。周宏能爬到今天的位置,很大程度上仰仗他岳父家在本地的一些人脉关系。
一张张牌,在靳燃冰冷的心底无声地码好。只等一个最佳时机,将它们狠狠甩出,砸得那对狗男女粉身碎骨!
机会来得比预想的快。
这天下午,靳燃“恰好”路过周宏办公室门口。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周宏压抑着痛苦的抽气声和助理小张焦急的声音:“周总,您这痛风又犯了吧?药呢?我给您倒水!”
“抽屉……左边抽屉……”周宏的声音都变了调。
小张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白色药瓶,快步走向饮水机。
靳燃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了过去,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但他的心脏,却在胸腔里沉稳有力地搏动了一下,带着一种冰冷的期待。
下班后,靳燃没有直接回家。他驱车来到城市另一端一个混乱的城中村。这里鱼龙混杂,街边开着不少不起眼的小五金店、杂货铺。他在一条污水横流的小巷尽头,找到了一家门脸破旧、灯光昏暗的杀虫用品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化学药剂味道。
一个干瘦的老头坐在柜台后打盹。
靳燃走进去,敲了敲玻璃柜台。“老板,买蟑螂药。”
老头抬起浑浊的眼,懒洋洋地问:“要哪种?粉的,饵剂的,喷雾的?”
“粉的。效果最猛的那种。”靳燃的声音平静无波。
老头从柜台底下摸索出一个没有任何标签的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大半袋灰白色的粉末。“喏,这个。‘三步倒’,自己配的,蟑螂蚂蚁沾上就死,效果包好。十块钱。”
靳燃付了钱,接过那袋沉甸甸的粉末。隔着薄薄的塑料袋,能感觉到那粉末的细腻。他走出小店,坐回车里。夕阳的余晖透过脏污的车窗照进来,落在他手上那袋灰白色的死亡粉末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他拿出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和周宏那个非布司他药瓶一模一样的小空瓶,又拿出一个微型漏斗。动作精准,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他将塑料袋口对准漏斗,灰白色的粉末如同细沙般,无声地流进小小的药瓶里,很快就装满了瓶身的三分之一。然后,他拧开一瓶纯净水,小心地滴了几滴进去。粉末遇水,瞬间凝结成一种粘稠的、灰白色的糊状物。
靳燃看着瓶子里那团散发着淡淡化学气味的糊状物,嘴角慢慢向上弯起一个冰冷而残忍的弧度。他拧紧瓶盖,把瓶子放进口袋。那袋剩余的粉末,被他随手扔进了城中村恶臭的垃圾桶里。
第二天中午,周宏办公室。
靳燃拿着一份需要签字的文件走进去。周宏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脸色发白,额头上全是冷汗,左脚搁在旁边的矮凳上,肿得像个发面馒头,连皮鞋都穿不进去,只套着一只肥大的棉拖鞋。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和汗味。
“周总,这份文件急用,麻烦您签个字。”靳燃语气如常,把文件放在他桌上。
周宏痛苦地皱着眉,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拿起笔,签名的动作都显得异常吃力。签完字,他立刻丢开笔,手哆嗦着伸向办公桌抽屉,摸索着拿出那个白色的非布司他药瓶。
靳燃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那个药瓶。
周宏拧开瓶盖,习惯性地往手心倒药片。瓶口倾斜,倒出来的却不是熟悉的黄色小药片,而是一小团粘稠的、灰白色的糊状物!
“这他妈什么东西?!”周宏吓了一跳,差点把瓶子扔出去。他看着手心里那坨恶心的糊状物,又凑近瓶口闻了闻,一股刺鼻的化学药剂味道直冲鼻腔。“操!药怎么变成这样了?受潮了?还是哪个王八蛋整我?”他烦躁地骂着,以为是药片受潮变质结块了,或者有人恶作剧。他根本没往别处想。
他皱着眉,忍着恶心,用指尖抠了一小块那糊状物——他以为是受潮黏在一起的药粉——直接抹在了自己红肿发热的脚踝关节上!那里正火烧火燎地疼,抹点药粉凉一凉,似乎也说得过去。他甚至觉得这“变质”的药粉抹上去,好像还真有那么一丝丝冰凉的刺痛感?
靳燃平静地看着他的动作,眼神深处,是冻结万年的寒冰,还有一丝即将破冰而出的、残忍的快意。他没有说话,拿起签好的文件,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门轻轻关上。
办公室里只剩下周宏痛苦的呻吟,和他无知无觉地、将致命的毒药亲手涂抹在溃烂伤口上的动作。灰白色的糊状物,正悄无声息地渗入他红肿的皮肤,钻进他发炎的关节深处。
第五章
三天后的傍晚。
柳如烟哼着歌在厨房里准备晚餐,心情似乎格外好。她刚接到周宏的微信,说他那边一个重要的项目节点提前完成了,暗示很快会有“特别的奖励”给她。靳燃沉默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电视里播放着吵闹的综艺,他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手里把玩着自己的手机,指尖冰凉。
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云端相册的界面。一个名为“礼物”的加密文件夹已经建立好,里面精心挑选了十几张最具视觉冲击力的照片:柳如烟穿着几乎透明的睡衣趴在周宏身上亲吻的;周宏的手在她赤裸胸口揉捏的;两人在浴室镜子前赤身纠缠的……每一张都清晰得毫发毕现,角度刁钻,亲密无间。
他设置了定时发送。第一份“礼物”,将在十分钟后,精准地送达周宏妻子的邮箱。同时送达的,还有周宏父母家的传真号码。他甚至还“贴心”地附上了周宏公司几个主要竞争对手的联系方式——一份打包好的压缩文件。
做完这一切,靳燃将手机锁屏,随手扔在沙发上。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像一片流动的星河,璀璨,冰冷。他静静地看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即将到来的风暴前的死寂。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厨房里传来油锅爆炒的滋啦声和柳如烟轻快的哼唱。客厅里,只有电视机里虚假的欢笑声在回荡。
突然——
“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声毫无预兆地、急促地炸响!一声紧似一声,像催命的鼓点,疯狂地砸在人的心口上!
柳如烟被吓了一跳,手里的锅铲差点掉地上。“谁啊?这么急?”她嘀咕着,关了火,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小跑着去开门。
靳燃依旧背对着门,站在落地窗前,一动不动。他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声音。
“咔嚓。”
门开了。
“柳如烟!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
一声尖利到破音的、饱含无尽愤怒和耻辱的嘶吼,如同炸雷般在门口响起!那声音充满了穿透力,带着一种要将人撕碎的疯狂!
柳如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死,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纸。她惊恐地看着门外站着的女人——周宏的妻子,李莉。李莉双眼赤红,眼球上布满血丝,头发有些凌乱,胸口剧烈起伏着,手里死死攥着一叠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A4纸!
那些纸上,清晰地印着柳如烟和周宏在酒店大床上各种不堪入目的照片!高清!**!
李莉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狮,猛地将那一叠照片狠狠砸向柳如烟的脸!
“啪!”照片劈头盖脸地砸在柳如烟头上、脸上,然后雪花般散落一地。
“看看!你自己看看你干的好事!贱人!婊子!勾引别人老公的下三滥!”李莉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着,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刀子,“我早就觉得你不对劲!整天往他办公室跑,穿得跟个妖精似的!原来背地里干这种龌龊勾当!不要脸!”
柳如烟被砸懵了,照片锋利的边缘划过她的脸颊,留下一道细细的红痕。她低头看着散落在脚边那些清晰得刺眼的照片,看着照片里自己放浪形骸的样子,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我……李姐……不是……这些……这些照片……”
“不是?”李莉往前一步,几乎要戳到柳如烟的鼻子,唾沫星子都喷到了她脸上,“证据都甩你脸上了!你还敢狡辩?周宏那个王八蛋呢?让他滚出来!你们这对狗男女!我今天非撕了你们不可!”她说着就伸手去抓柳如烟的头发,状若疯狂。
“住手!”靳燃冰冷的声音,如同冰锥般刺破了门口的混乱。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像两把淬了寒冰的利刃,扫过门口歇斯底里的李莉,最终落在浑身抖得像风中落叶的柳如烟身上。他的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种彻骨的、看死物般的漠然。
“靳燃!你……”柳如烟看到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声音破碎不堪,“这些照片……是假的!是有人要害我!你相信我……”
“假的?”靳燃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打断了她的话。他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弯腰,从地上随意捡起一张照片。照片上,柳如烟正忘情地吻着周宏的脖子,背景的酒店床头柜上,还放着她最喜欢的那款限量版香水瓶。
靳燃两根手指捏着照片,递到柳如烟眼前,声音平静得可怕:“这个香水瓶,上个月才发售。需要我提醒你,你跟我说是跟闺蜜去逛街买的那天,其实是跟周宏在哪个酒店鬼混吗?嗯?”
柳如烟看着照片上那个清晰的香水瓶,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瞬间哑口无言,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瘫软下去。所有的辩解,在这铁证面前,苍白得像一个笑话。
李莉也愣住了,她看着突然出现的靳燃,看着他脸上那种令人心悸的冰冷和平静,一时间竟忘了继续撕扯。空气凝固了,只剩下柳如烟压抑的、绝望的啜泣声。
就在这时——
“嗡嗡嗡……嗡嗡嗡……”
靳燃扔在沙发上的手机,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来自北方某小县城的座机号码。
来了。
靳燃眼底深处,那冻结的寒冰终于裂开一丝缝隙,一丝近乎残忍的快意,如同毒藤般悄然滋生蔓延。他没有立刻去接,反而好整以暇地看着面无人色、摇摇欲坠的柳如烟,慢条斯理地,用一种清晰到残忍的语调说:
“猜猜,你爸妈收到这些照片传真……会不会当场心梗?”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压垮骆驼的稻草。
柳如烟猛地抬起头,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里面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和难以置信!她看着靳燃,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同床共枕七年的男人。他不是愤怒的丈夫,他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复仇使者!
“不……不!靳燃!你不能!”柳如烟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彻底崩溃了,她不顾一切地扑向沙发上的手机,“不要接!求求你!不要让他们看到!求你了!!”她涕泪横流,妆容糊成一团,像个疯婆子。
靳燃却先她一步,轻松地拿起了手机。他看也没看崩溃的柳如烟,拇指在屏幕上一划。
接通。
并且,按下了免提键。
下一秒,一个苍老的、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绝望哭嚎的声音,瞬间炸响在死寂的客厅里,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柳如烟的心口上:
“喂?!是靳燃吗?!你给我们传的……传的那是啥东西啊?!老天爷啊!我闺女……我闺女她……她咋能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啊!!她妈……她妈刚才看了两眼……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栽地上了啊!救护车!快叫救护车!!如烟啊!你这个孽障!你要把你妈活活气死啊——!!!”
那哭嚎声,凄厉,绝望,带着天塌地陷般的崩溃,通过免提话筒,清晰地、毫无保留地回荡在客厅的每一个角落,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
柳如烟像被瞬间抽掉了全身的骨头,彻底瘫软在地。她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身体蜷缩成一团,发出不成调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浑身抖得如同筛糠。巨大的恐惧和羞耻感将她彻底吞噬。完了。一切都完了。她最恐惧的事情发生了,以一种最公开、最残忍的方式。
李莉也僵在原地,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一幕,脸上的愤怒被一种惊骇所取代。她看着靳燃,看着这个面无表情、眼神却如同深渊般的男人,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靳燃却仿佛没听见那撕心裂肺的哭嚎,也没看见地上崩溃的妻子。他拿着手机,走到落地窗前。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璀璨。他冰冷的视线,仿佛穿透了钢筋水泥的丛林,遥遥锁定了某个方向。
第六章
靳燃没有挂断电话。柳如烟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嚎和父亲语无伦次的绝望叫喊,依旧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不断地从手机免提里涌出,充斥着整个客厅,像一把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空气。
柳如烟瘫在地上,彻底失去了魂魄,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身体时不时地剧烈抽搐一下,只剩下本能的、压抑的呜咽。李莉站在一旁,脸色变幻不定,最初的愤怒被眼前的惨烈景象冲淡,只剩下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惧意。她看着靳燃的背影,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平时在公司里沉默寡言、甚至有些平庸的男人,体内潜藏着多么可怕的毁灭力量。
靳燃对身后的混乱充耳不闻。他背对着她们,面对着巨大的落地窗。窗玻璃上,模糊地映出他冷硬如石刻的侧脸。他拿出自己的另一部私人手机,解锁,屏幕亮起。他没有打开任何社交软件或通讯工具,而是直接点开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图标是一枚摄像头的APP。
输入一长串复杂的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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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短暂地黑了一下,随即跳出一个清晰的监控画面。
画面显示的,是周宏家别墅那间奢华主卧的实况。昂贵的波斯地毯,巨大的落地窗被厚重的窗帘遮挡着,中央是一张尺寸惊人的欧式大床。此刻,画面正对着床尾的方向。
而画面的中心,就是周宏。
他正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只被扔进滚油锅里的大虾,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翻滚!昂贵的真丝睡衣被扯得凌乱不堪,沾满了污渍和……暗红色的、粘稠的血迹!
他双手死死地抱着自己肿胀如巨大紫红色萝卜的左小腿,喉咙里发出一种非人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痛苦嘶嚎:“呃啊啊啊——!!痒!疼!救命!杀了我!杀了我吧!!!”
镜头被靳燃的手指放大、再放大,清晰地聚焦在周宏抱着的小腿脚踝处。
那里,已经不能称之为关节了。
原本只是红肿的地方,此刻皮肤呈现出一种恐怖的紫黑色,像熟透腐烂的李子!皮肤表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泡,许多水泡已经破裂,流出黄绿色夹杂着血丝的脓液!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在那些溃烂流脓的伤口边缘,在翻卷的皮肉褶皱里,竟然有细小的、白色的东西在微微蠕动!
是蛆!
那些灰白色的、细小的蛆虫,正贪婪地啃食着他腐烂的皮肉!在脓血里翻滚!
“啊——!虫子!有虫子在我肉里钻!!滚开!滚开啊!!”周宏显然也看到了,他惊恐地瞪大布满血丝的眼睛,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他疯狂地用指甲去抠挖那些溃烂流脓的地方,试图把那些蠕动的蛆虫抠出来!指甲深深陷入腐烂的皮肉里,带出更多粘稠的脓血和破碎的组织!
“呃啊啊——!”更加剧烈的疼痛让他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嚎叫,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又重重摔回地板上,像一条离水的鱼,只剩下绝望的抽搐。
整个卧室如同人间炼狱。昂贵的家具摆设成了这恐怖景象的冰冷陪衬。只有周宏那非人的、饱受极致痛苦折磨的嘶嚎,通过手机扬声器,清晰地传了出来。
客厅里,柳如烟似乎被这瘆人的惨叫声惊动,涣散的目光无意识地聚焦了一下。当她的视线掠过靳燃手机屏幕上那地狱般的画面,看到周宏那惨不忍睹的小腿和蠕动的蛆虫时——
“呕——!”她猛地捂住嘴,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再也控制不住,翻江倒海地呕吐起来!胃里仅存的一点食物残渣混合着酸水,污秽地吐了一地。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酸臭的气味。
李莉也看到了,她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死人!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生理性的厌恶,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污秽的东西!她丈夫的惨状,彻底超出了她愤怒的想象,变成了一种纯粹的、令人作呕的恐怖!
靳燃依旧背对着她们。他看着手机屏幕上,周宏在地狱里痛苦翻滚、生不如死的模样,看着那些在脓血里蠕动的蛆虫。听着免提电话里岳母濒死的哭嚎和柳如烟撕心裂肺的呕吐声。
他的脸上,终于不再是彻底的冰冷。一丝极其缓慢的、扭曲的、如同毒花绽放般的笑容,一点一点地,爬上了他的嘴角。那笑容里,没有温度,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将仇敌彻底踩入深渊后,油然而生的、无比纯粹的——
快意。
冰冷的、令人骨髓发寒的快意。
第七章
客厅里一片狼藉。
呕吐物的酸臭味、电话里持续不断的绝望哭嚎、柳如烟濒死般的呜咽、李莉靠着墙的剧烈喘息……各种声音和气味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末日般的图景。
靳燃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他平静地切断了那通来自北方的、撕心裂肺的哭嚎电话。柳如烟父母的号码被他拉黑,彻底消失在通讯录里。世界瞬间安静了一半。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地上瘫软如泥、眼神空洞的柳如烟,扫过墙边脸色惨白、惊魂未定的李莉。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看两件无关紧要的、被丢弃的垃圾。
他走到酒柜前。玻璃柜门映出他此刻的模样——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亮得惊人,嘴角那抹冰冷扭曲的笑容尚未完全褪去。他打开柜门,手指掠过几瓶普通的红酒,精准地落在了最里面那瓶尘封已久的麦卡伦25年单一麦芽威士忌上。琥珀色的酒液在精美的水晶瓶身里荡漾着迷人的光泽。这瓶酒,是他去年完成一个大项目时咬牙买下,准备等升职那天庆祝用的。
现在?他只觉得今天比任何升职加薪都值得痛饮。
“嗒。”
水晶瓶塞被拔开的声音清脆悦耳。浓郁醇厚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带着橡木桶的烟熏、成熟水果的甜润,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辛辣,霸道地压过了客厅里污浊的空气。
靳燃拿出一个厚底的威士忌杯。冰块?不需要。他需要最纯粹、最强烈的刺激。琥珀色的酒液如同融化的黄金,倾泻而下,注入杯底,在灯光下折射出诱人又危险的光芒。酒液撞击杯壁的声音,在死寂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端着酒杯,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如同铺洒在大地上的星河。他微微仰头,冰凉的杯壁贴上唇瓣。辛辣醇厚的液体滑入喉咙,像一道灼热的火线,瞬间点燃了四肢百骸。那股暖意驱散了身体深处最后一丝寒意,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熨帖和力量感。
他再次拿起那部显示着监控画面的手机。
屏幕里,周宏别墅的主卧已经安静了许多。周宏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地毯上,身体偶尔不受控制地抽搐一下,喉咙里发出微弱断续的呻吟。他那只溃烂流脓、爬满蛆虫的小腿无力地伸着,暴露在监控镜头下,像一块被丢弃在垃圾堆里的腐肉。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浸染开一大片暗红粘稠的血迹和脓液,触目惊心。
靳燃静静地看着,眼神专注,像是在欣赏一幅绝世名画。他举起手中盛满琥珀色酒液的杯子,对着手机屏幕里那个生不如死的男人,轻轻晃了晃。
水晶杯壁折射着窗外璀璨的灯火,也倒映着他眼底深处那冰冷刺骨、却又熊熊燃烧的快意火焰。
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对着屏幕里那个在痛苦深渊中挣扎的残影,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祝你们,”
唇角勾起一个近乎完美的、冰冷而愉悦的弧度。
“生不如死。”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仰起头,将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辛辣滚烫的液体如同岩浆般涌入喉管,带来一种近乎窒息的灼烧感,随即又化作一股汹涌澎湃的热流,席卷全身。
爽。
前所未有的爽快感,像电流一样穿透了每一个细胞,冲刷掉了过去七年所有隐忍、怀疑、背叛带来的屈辱和痛苦。那不是空虚后的解脱,而是一种纯粹的、强大的、将命运彻底踩在脚下的征服感!他看着监控里周宏无声的惨状,听着身后柳如烟微弱的、濒死的抽泣,感受着烈酒在血管里奔腾咆哮的力量。
这感觉,比他想象中,还要美妙千万倍。
靳燃放下空杯,指尖拂过手机屏幕,退出了那个监控APP。屏幕上跳回了普通的桌面壁纸,一片宁静的海滩风光。仿佛刚才那地狱般的景象从未存在过。
他转过身,不再看地上的柳如烟和墙边的李莉。他径直走向书房,脚步沉稳有力,皮鞋踩过散落在地上的、印着柳如烟和周宏丑态的照片,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如同踩过一堆枯叶,毫不在意。
书房的实木门在他身后轻轻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将客厅里的崩溃、绝望、狼藉,以及那两个被彻底摧毁的女人,彻底隔绝在外。
门内,是只属于胜利者的宁静,和那尚未散尽的、醇厚凛冽的酒香。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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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7-07 07:02: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