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救重病母亲,秦风入赘苏家,成了全城笑柄。
新婚夜,妻子苏婉儿丢给他一床冷被:“滚去书房,别脏我的榻。”
他忍辱负重,暗中用现代化学知识改良丝绸工艺。
当苏家被死对头逼到破产边缘时,秦风将秘方拍在岳父桌上:“用这个,我能救苏家。”
染坊一夜产出流光溢彩的“天霞锦”,震惊江南商界。
庆功宴上,觥筹交错间,苏婉儿第一次主动牵住他的手。
死对头恼羞成怒绑走苏婉儿,秦风单枪匹马杀入匪寨。
血染衣袍的他背出吓傻的妻子,哑声道:“别怕,我带你回家。”
苏家祠堂内,岳父颤抖着交出掌家玉印。
秦风握紧玉印,向全族宣告:“从今日起,苏家赘婿之名——当换作顶天立地!”
第一章 寒门入赘,冷眼如霜
江南三月,本该是莺飞草长的好时节,可临安城首富苏家这桩招赘的喜事,却透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压抑与嘲讽。唢呐吹得震天响,锣鼓敲得喧阗,大红绸子挂满了苏府高耸的朱门和连绵的院墙,宾客如云,车马填巷。然而,那些堆在脸上的笑容底下,窃窃私语如同夏日里恼人的蚊蝇,嗡嗡不绝。
“听说了吗?新姑爷姓秦,叫秦风,家里穷得叮当响,连他老娘病得快咽气了都拿不出钱来请大夫!”
“可不是嘛!要不是苏家大小姐苏婉儿克夫的名声在外,前头订过两回亲,人都没嫁过去就死了,苏老爷又急着找个命硬的‘煞星’来挡灾,哪轮得到他这种破落户?”
“嘿,什么挡灾?我看就是苏家小姐眼高于顶,前头两个门当户对的都嫌不够好,挑三拣四把自己耽搁成了老姑娘,这才不得不捏着鼻子找个穷鬼入赘,堵外人的嘴罢了!”
“可怜哦,以后在苏家,怕是要活得连条看门狗都不如喽……”
这些刀子般的闲言碎语,穿透喧嚣的鼓乐,丝丝缕缕钻进秦风耳中。他身上穿着崭新却并不十分合体的喜服,那刺目的红色此刻像一团烧灼的火焰,烤得他浑身发烫,又像一层冰凉的铁衣,裹得他透不过气。他挺直了背脊,努力维持着脸上那点僵硬的表情,一步步跟在引路的管家身后,穿过一道道回廊,走向那座象征着苏家无上权势与财富的主厅。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他本不属于这个时代。一场意外的实验室爆炸,将他这个满脑子化学公式的现代人,抛进了这个历史上未曾记载的“大胤朝”,附身在一个同名同姓、家徒四壁的穷书生身上。母亲陈氏积劳成疾,肺痨缠身,已到油尽灯枯之际。天价的药费像一座大山,压垮了原主,也即将压垮他。就在绝望之际,苏家招赘的消息,如同溺水者眼前唯一的浮木。为了那笔足以救活母亲的丰厚聘金,他签下了那份等同于卖身的契约。
主厅内,灯火辉煌,映照着满堂珠光宝气。苏家老爷苏正德端坐主位,面色沉肃,眼神锐利如鹰隼,打量着这个即将成为他苏家赘婿的年轻人,审视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苏夫人王氏坐在下首,保养得宜的脸上敷着厚厚的粉,眼神冷淡地扫过秦风,很快便移开,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污了眼睛。
礼官拖着长腔,唱诵着古老的仪式流程。秦风机械地跪拜,起身,再跪拜。每一次叩首,额头触碰冰冷坚硬的地砖,都像在提醒他此刻的身份——一件用自身尊严换回母亲性命的交易品。他的目光偶尔掠过旁边那一抹同样鲜红的身影,他的新娘,苏婉儿。
凤冠霞帔之下,苏婉儿的面容被一层薄薄的红纱遮掩,看不清真切表情。但秦风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红纱之后的目光,比苏正德的审视更冷,比王氏的冷淡更甚。那是一种毫无掩饰的疏离与厌恶,仿佛他并非即将与她拜堂成亲的夫君,而是一块被风吹到她华美衣裙上的污泥,碍眼至极。
繁复的仪式终于结束,在宾客们或真或假的恭贺声中,秦风被引向了后院深处,属于苏家大小姐的精致绣楼——栖霞阁。
新房布置得极尽奢华。红烛高烧,锦帐低垂,空气中弥漫着名贵熏香和脂粉的甜腻气息。然而,这满室锦绣,却透着一股渗人的寒意。
苏婉儿早已自行掀开了盖头,端坐在梳妆台前。两个贴身丫鬟正小心翼翼地帮她拆卸着繁复沉重的凤冠首饰。铜镜里映出一张堪称绝色的脸,肤光胜雪,眉目如画,只是那双本该顾盼生辉的眸子,此刻却凝着万年寒冰,唇线紧抿,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峭。
听到秦风进来的脚步声,苏婉儿头也不回。她挥退了丫鬟,待房门关上,室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时,那股无形的寒意瞬间变得更加浓重,几乎令人窒息。
秦风站在门口,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处。
苏婉儿缓缓站起身。她身上繁复的嫁衣层层叠叠,勾勒出窈窕的身姿,却像披着一身寒铁铠甲。她转过身,目光终于落在了秦风身上。那眼神,像在打量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冰冷、漠然,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你,”她的声音清脆,却毫无温度,如同屋檐下坠落的冰凌,“就是秦风?”
“是。”秦风迎着她的目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苏婉儿上下扫了他一眼,那眼神如同刮骨的刀锋。随即,她径直走向那张宽大华贵的千工拔步床,弯腰,竟从床榻最里侧,扯出了一床半旧的、灰扑扑的薄棉被。那被子与她满室锦绣格格不入,显得格外刺眼。
她抱着那床冷被,几步走到秦风面前,手臂一扬,毫不客气地将被子重重塞进他怀里。棉被带着一股陈旧的灰尘气和淡淡的霉味,扑了秦风一脸。
“拿着。”苏婉儿的语气不容置疑,眼神锐利如针,“滚去书房睡。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入这卧房半步。”她抬手指了指侧间紧闭的房门,“更不准脏了我的榻。”
那“脏”字,她咬得格外清晰,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秦风的心上。
秦风抱着那床冰冷、散发着霉味的薄被,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怀中薄被粗糙的触感和那股子挥之不去的陈旧气息,如同无数细小的针尖,密密匝匝地刺着他。苏婉儿那冰冷锐利的目光,她话语里毫不掩饰的鄙夷和那个刻意加重的“脏”字,更是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刚刚愈合些许的自尊上。
一股血气猛地冲上头顶,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他想将这床破被子狠狠摔在地上,想质问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女人,他秦风为了救母,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换来今日这入赘的“尊荣”!他想让她知道,他并非天生卑贱!
然而,母亲那张因痛苦而扭曲、枯槁灰败的脸庞,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那断断续续、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仿佛就在耳边响起。还有郎中那句冰冷的宣判:“再不用参汤吊着,神仙难救……”
冲顶的血气瞬间被冰水浇灭。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被这残酷的现实死死压了回去,沉甸甸地坠在胃里,翻搅着苦涩。他不能冲动。母亲的命,就悬在他此刻的忍辱之上。
秦风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眸中翻涌的情绪。他抱着那床破被的手指紧了紧,指节绷得发白,最终却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动作僵硬,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他没有再看苏婉儿一眼,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抱着那床象征着耻辱的薄被,转过身,脚步有些踉跄地走向侧间那扇紧闭的书房门。吱呀一声轻响,门开了又关上,隔绝了外面那片奢华却冰冷的天地。
苏婉儿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秀美的眉尖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秦风方才那一瞬间身体明显的僵硬和眼中一闪而逝的痛楚,她并非没有察觉。但她随即抿紧了唇,眼神重新变得冷硬。一个为钱卖身的穷酸,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表露情绪?她苏婉儿的床榻,岂是这等俗物能玷污的?她转身走回妆台,对着铜镜,慢慢梳理着自己如瀑的青丝,镜中的容颜依旧绝美,却也冷得像一块无瑕的寒玉。
栖霞阁的书房,是苏婉儿偶尔翻阅账册或习字作画的地方,布置清雅,却也空旷冷寂。一张硬木书案,一把圈椅,一个书架,角落一张窄小的罗汉榻,便是全部。没有炭盆,初春的寒气丝丝缕缕从门窗缝隙里钻进来,侵入骨髓。
秦风将那床散发着霉味的薄被扔在冰冷的罗汉榻上,颓然坐下。坚硬的木板硌得他生疼。他环顾这间精致却毫无生气的牢笼,窗外隐约传来前院宴席残存的喧闹,更衬得此地的死寂。巨大的疲惫和屈辱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闭上眼,意识沉入一片混沌的黑暗。不知过了多久,一点微弱却奇异的光亮在意识深处浮现。那不是烛火,而是一些……符号?一些结构?一些他无比熟悉的知识碎片!
化学方程式……分子结构……纺织工艺流程……染整原理……这些属于另一个世界的知识,如同被封印的宝藏,在绝望的深渊边缘,被强烈的求生欲和屈辱感狠狠撞击,竟开始松动、复苏!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微弱却执着地亮了起来。苏家……丝绸……染坊……这几乎是临安城苏家立足的根本!他猛地睁开眼,在冰冷的黑暗中,眸子里燃起了一簇幽微却灼热的火焰。
苏家?丝绸?染坊?
他秦风,一个来自现代的化学系高材生,脑海里装着的,可是超越这个时代千百年的染整知识!苏家赖以生存的丝绸?或许……这就是他在这绝境中,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尊严?他要靠自己的双手,一点一点,重新挣回来!他不再是一个任人踩踏的泥泞,他要成为那搅动风云的基石!
第二章 暗藏锋芒,秘技初成
栖霞阁的日子,如同一潭表面平静却深藏污浊的死水。秦风的存在,成了这潭水中一个突兀又碍眼的符号。
在苏婉儿眼中,他依旧是那团需要被隔绝在视线之外的污秽。每日清晨,秦风需得在她起身前便离开卧房区域,躲进他那间冰冷的小书房。餐食由丫鬟翠儿送到书房门口的小几上,通常是些府中下人都不太瞧得上的冷炙残羹。偶尔在回廊上狭路相逢,苏婉儿总是目不斜视,仿佛他只是一缕空气,或是墙角一抹碍眼的灰尘,裙裾带起的风都透着刻意的冰冷,绝不停留片刻。她身边的贴身丫鬟红玉,更是将主子的轻蔑学了个十足十,每次送东西来,都是用两根手指捏着,远远地丢下,眼神里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
府中其他下人的态度,更是苏婉儿态度的延伸和放大。管事王福,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仗着是苏夫人王氏的远房亲戚,在府里颇有几分脸面。他负责安排秦风的一些杂务——说是杂务,不如说是刻意刁难。
“姑爷,”王福拖长了调子,皮笑肉不笑地站在书房门口,手里捏着一张单子,“库房那边说新进了一批生丝,人手不够,劳烦您去搭把手,清点登记一下。这可是精细活儿,别弄错了数目,不然老爷夫人怪罪下来,小的可担待不起。”
那生丝仓库位于苏府最偏僻潮湿的角落,堆积如山,灰尘弥漫。清点?分明是让他去做那最苦最脏的搬运工。秦风沉默地接过单子,没有争辩。他需要接触苏家的核心产业,哪怕是这种最低等的苦力活,也是一个观察的窗口。
在库房里,他一边忍受着呛人的灰尘和监工恶意的催促,一边仔细观察那些生丝的成色、捻度、光泽。手指捻过丝线,感受着那细微的韧性和顺滑度,心中快速分析着可能存在的问题和改进空间。汗水混着灰尘淌下,他却浑然不觉,眼神专注得可怕。
更过分的刁难接踵而至。染坊的污水沟堵了,恶臭熏天,王福会“恭请”姑爷去“监工”,实则是让他和粗使小厮一起动手清理。搬运沉重的染缸、晾晒布匹……这些本该是健壮仆役的活计,总能在王福“无奈”的指派下,落到秦风头上。
一次,秦风被支使去晾晒刚染好的一批湖蓝色绸缎。那绸缎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本是极好的料子。他正仔细地将布匹展开,挂上高高的晾杆。王福背着手踱步过来,三角眼里闪着不怀好意的光。他状似无意地一挥手,宽大的袖袍猛地带倒了旁边一个装满浑浊皂角水的木桶!
哗啦!
浑浊发臭的污水瞬间倾泻而下,精准地泼洒在秦风刚刚挂好的、价值不菲的绸缎上!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那漂亮的湖蓝色顿时被污浊覆盖,晕染开一片片丑陋的脏污!
“哎呀呀!姑爷!您……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啊!”王福立刻跳开几步,指着被污染的绸缎,声音拔得老高,充满了夸张的惊惶和指责,“这可是给城西李员外家定制的!上好的料子啊!这……这损失可大了!您让小的怎么跟染坊管事交代,跟老爷夫人交代啊!”
周围几个被王福眼色指使的下人立刻围了上来,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脸上全是幸灾乐祸。鄙夷、嘲笑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秦风身上。
秦风站在原地,污水顺着他额前的发丝滴落,滑过脸颊,留下肮脏的痕迹。他身上的粗布短衫也被溅湿了大片,狼狈不堪。他看着那片被彻底毁掉的绸缎,又看向王福那张写满虚伪和恶意的脸,胸中的怒火如同岩浆般奔涌,几乎要冲破喉咙。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这股剧痛强行拉回了他的理智。不能动手!一旦动手,王福必然借题发挥,闹到苏正德面前。以他现在“废物赘婿”的身份,无论对错,最终受罚、被苛责的,只会是他秦风!母亲的药钱……绝不能断!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污水的恶臭直冲肺腑。他强迫自己松开拳头,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没有看王福一眼,只是用一种平静到近乎死寂的语气说:“是我没拿稳。损失多少,我会想办法。”
说完,他不再理会王福那错愕又带着几分无趣的表情,也不再管周围那些看戏的目光,默默地弯下腰,开始收拾地上狼藉的污水和被污染的绸缎。动作有些僵硬,却异常沉稳。那隐忍的姿态,像一块沉默的礁石,任凭恶浪拍打。
王福讨了个没趣,哼了一声,骂骂咧咧地带着人走了。秦风独自留在原地,污水浸透了他的鞋袜,冰冷刺骨。他低着头,清理的动作却越来越快,眼神深处,那簇幽暗的火苗却燃烧得更加炽烈。屈辱的淤泥之下,名为“改变”的种子,正在疯狂地汲取养分,等待破土的时机。
夜深人静,栖霞阁的书房成了秦风唯一的堡垒和战场。
窗棂外月色凄清,寒风从缝隙里钻入,冻得人手指僵硬。桌上那盏劣质的油灯,灯芯噼啪爆着细小的油花,光线昏黄摇曳,勉强照亮书案一角。秦风裹紧了那床依旧散发着霉味的薄被,冻得有些发抖,却丝毫不敢懈怠。
案上摊开的,并非经史子集,而是厚厚一摞从苏家染坊“顺”来的旧账簿和几本染坊老师傅留下的、字迹模糊、语焉不详的染方手札。旁边,是他用炭条在粗糙草纸上涂画的符号、结构式和工艺流程草图。
手指冻得通红,几乎握不住炭条。他时不时将手拢到嘴边,呵一口热气,又立刻埋头于那些繁复的公式和构想中。现代高分子化学的知识,与这个时代粗糙的植物染工艺在他脑中激烈碰撞、融合。他像一个孤独的炼金术士,在寂静的寒夜里,试图从古老的泥土里提炼出璀璨的黄金。
苏家染坊的丝绸,色彩饱和度不够,容易褪色,尤其是鲜艳的红、紫等色系,更是难以稳定。问题出在几个关键环节:媒染剂的选择过于单一且效果不佳,固色工艺原始粗暴,对温度、酸碱度和反应时间的控制更是全凭老师傅的手感经验,误差极大!
他需要找到更高效、更稳定的替代品!目标首先锁定在媒染剂上。这个时代普遍使用明矾(硫酸铝钾)和绿矾(硫酸亚铁),效果有限。秦风在脑中飞速检索着化学知识库。硫酸铝?氯化铝?醋酸铝?实验!必须进行实验!但在这深宅大院,在无数双眼睛的监视下,他如何能弄到这些原料?又如何能找到一个隐秘的地方进行实验?
困难重重,却无法阻挡他内心的火焰。他只能将所有的推演和构想,一遍遍在纸上演算、优化,将那些超越时代的化学式,用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符号和图形记录下来。
为了验证一个关于温度对某种植物染料上染率影响的猜想,秦风需要更精准的温度数据。他借口在书房读书怕冷,向负责采买的管事讨要一个炭盆。管事皮笑肉不笑地应了,送来的却是一个几乎快散架、四处漏烟的破铁盆和几块最劣质的、烟尘极大的炭饼。
炭盆点起来,浓烟滚滚,熏得人眼泪直流。秦风却如获至宝。他将炭盆放在角落,忍受着呛人的烟雾,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一个装了小半碗水的粗陶碗架在炭盆边缘。碗里插着一根他偷偷削制、刻了粗略刻度的木签。没有温度计,这就是他唯一的测温工具。他需要观察水温变化对木签刻度的影响,来推算温度区间。
他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碗中水的变化和木签上水痕的位置,在心中默数着时间,在草纸上飞快地记录下每一个细微的刻度变化和对应的状态描述:“水始微沸,细泡如蟹眼……泡涌如鱼目……汽腾滚沸……”
烟灰落在纸上,落在他的手上、脸上。汗水混着烟灰,在他脸上留下一道道污迹。他浑然不觉,眼中只有那碗水,只有那些不断被验证或推翻的数据。寒冷、饥饿、烟熏火燎,都无法撼动他此刻的专注。这简陋到可笑的实验,却是他撬动命运的第一根杠杆。
时间在昏黄的灯光和呛人的烟雾中流逝。窗外,梆子声敲过了三更。秦风终于放下炭条,揉了揉酸涩刺痛的眼睛,看着草纸上密密麻麻、旁人看来如同天书般的记录和符号,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出的笑意。一个关于茜草染红时最佳温度控制区间的关键数据,终于被他捕捉到了!
他小心地将那张草纸折好,塞进贴身的里衣口袋。那里,已经藏了薄薄一沓类似的“成果”。每一次微小的突破,都让他离那个目标更近一步——改良这苏家染坊的工艺,用超越时代的知识,为自己砸开一条生路!
第三章 大厦将倾,秘方惊现
时光如梭,秦风入赘苏家已近三月。栖霞阁书房里的灯光夜夜燃至深夜,那床薄被下的身躯日益消瘦,眼神却日渐沉凝锐利。他像个耐心的猎人,在屈辱的泥沼中潜伏,收集着每一片关于苏家丝绸产业的碎片,在脑中反复推演、优化着他那足以打败一切的染整秘方。而苏家表面的富贵繁华之下,早已暗流汹涌。
这一日,天色阴沉得如同泼墨,厚重的铅云低低压在临安城上空,闷得人喘不过气。苏府前院,气氛却比这天气更加凝重十倍!
正厅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苏正德脸色铁青,负手在厅中焦躁地来回踱步,脚下的金砖几乎要被踏碎。他往日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显得有些凌乱,额角青筋突突直跳。苏夫人王氏坐在一旁,脸色苍白,手中的锦帕被绞得变了形,眼神里满是惊惶。管家王福垂手立在下首,大气不敢出,额头上冷汗涔涔。
几个染坊和绸缎庄的大管事跪在地上,面如死灰,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废物!一群废物!”苏正德猛地停下脚步,抓起桌上一本厚厚的账簿,狠狠摔在地上!纸页哗啦散开,如同苏家此刻摇摇欲坠的基业。“三个月!整整三个月!我们苏家最大的主顾,江南织造府的单子,全被‘锦云记’抢走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嗯?!”
一个管事抖着声音回禀:“老……老爷,不是小的们不尽力啊!那‘锦云记’不知从何处得了秘法,染出的‘霓光缎’,色泽……色泽简直妖异!赤红如火,湛蓝如深海,翠绿如初春新叶,更难得的是……光照之下,竟隐隐有流光转动,如同活物!织造府的采办一见,眼睛都直了,当场就……就把咱们苏家的样布给退了回来,说……说咱们的绸缎是乡下土布,配不上贡品的名头……”
“霓光缎?”苏正德的声音因震惊和愤怒而变调,“流光转动?怎么可能!钱万山(锦云记东家)那个老匹夫,他祖上三代都是泥腿子,他懂个屁的染织!定是用了什么邪法!”
另一个管事哭丧着脸补充:“老爷,祸不单行啊!织造府的单子一丢,那些原本观望的绸缎商也纷纷倒向‘锦云记’,连……连咱们的老主顾,城西李员外家,也派人来退了订金,说今年寿宴要用‘霓光缎’裁衣……更糟的是,咱们库里积压了大批赶工出来准备供应织造府的绸缎,如今……如今全成了没人要的废物!染坊停工,工匠们等着工钱,钱庄催贷的帖子都……都堆满桌案了!”
“钱庄催贷?”苏正德眼前一黑,高大的身躯晃了晃,被王福眼疾手快扶住才没倒下。他扶着额头,只觉得天旋地转。苏家产业庞大,运转全赖流水。织造府的单子不仅是利润大头,更是信誉和现金流的保证。如今单子丢了,库存积压,资金链瞬间断裂!钱庄那些吸血鬼,闻到血腥味立刻就会扑上来撕咬!
“老爷!这可如何是好啊!”苏夫人王氏再也忍不住,带着哭腔扑过来,“要是还不上钱,那些铺子、染坊、田庄……可就全保不住了!我们苏家……苏家百年的基业啊!”她一想到可能面临的破产清算、被赶出这雕梁画栋的府邸,甚至被投入大牢,就吓得浑身瘫软。
苏正德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灰,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这位临安首富。他纵横商场半生,从未感到如此无力。对手的“霓光缎”如同降维打击,彻底碾碎了苏家引以为傲的工艺。大厦将倾,独木难支!
绝望的死寂笼罩着整个正厅。就在这时,厅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王福手下一个小厮惊慌失措的喊叫:“老爷!夫人!不好了!‘通源钱庄’的赵大掌柜……带……带着人闯进来了!说……说今日若见不到银子,就要封铺拿人了!”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留着山羊胡、眼神精明中透着狠厉的中年男人,带着七八个膀大腰圆、手持棍棒的打手,已经气势汹汹地闯进了前厅!正是通源钱庄的大掌柜,赵四海!
“苏老爷!苏夫人!别来无恙啊?”赵四海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刮过苏正德和王氏惨白的脸,“贵府欠我们钱庄的二十万两银子,连本带利,今日可是最后的期限了。这白纸黑字,您二位不会忘了吧?”他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抽出一张盖着鲜红指印的借据,在空中抖了抖。
“赵掌柜!”苏正德强撑着站直身体,试图维持最后一点体面,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眼下……眼下确实有些周转不便,您看能否宽限几日?苏某以信誉担保……”
“信誉?”赵四海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打断,“苏老爷,您的信誉,在‘锦云记’的‘霓光缎’面前,还值几个钱?现在满临安城谁不知道,您苏家的丝绸成了没人要的破烂货!宽限?您拿什么来宽限?拿您这空壳子府邸?还是拿您库房里那些等着发霉的绸缎?”他身后的打手们配合地向前逼了一步,棍棒顿地,发出沉闷的威胁声响。
苏夫人吓得尖叫一声,躲到了苏正德身后。厅中跪着的管事们更是面无人色,抖如筛糠。苏正德被噎得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一口气堵在喉咙口,几乎要呕出血来!他知道赵四海说的是实情,可被如此赤裸裸地羞辱,如同被当众扒光了衣服鞭挞!
“赵四海!你……你欺人太甚!”苏正德指着赵四海,手指都在哆嗦。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赵四海收起假笑,三角眼里寒光四射,“苏老爷,别说赵某不讲情面。今日,要么看到白花花的银子,要么,”他扫视着厅中奢华却即将易主的陈设,冷冷道,“就请您和夫人,还有这满府的人,即刻搬出去!这宅子、铺子、作坊,我通源钱庄,可就笑纳了!来人——”
“慢着!”
就在赵四海身后的打手们狞笑着要上前动手,苏家上下陷入一片绝望死寂的当口,一个清朗却异常沉稳的声音,如同穿透厚重乌云的惊雷,骤然在厅门口响起!
这声音并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打破了令人窒息的绝望氛围。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循声望去!
只见厅门处,秦风不知何时站在那里。他身上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身形因这几个月的操劳和饮食粗劣而显得更加清瘦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然而,他站得笔直,如同一杆插在狂风中的标枪。脸上没有惯常的隐忍和木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静与……锐利!那双总是低垂的眼眸此刻抬起,目光澄澈而坚定,竟隐隐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毫不避讳地迎向厅中所有惊愕、怀疑、甚至鄙夷的目光。
“秦风?”苏正德愣住了,随即涌起一股被冒犯的怒火,“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滚回你的书房去!”都什么时候了,这个丢人现眼的赘婿还来添乱?
苏婉儿此刻也正站在侧厅通往正厅的珠帘后。她是听闻钱庄逼债才匆忙赶来的,此刻隔着晃动的珠帘,看到秦风竟然出现在风暴中心,黛眉瞬间紧蹙,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和更深的厌恶。这个蠢货!这个时候跳出来,除了让苏家更加丢脸,还能做什么?
赵四海更是嗤之以鼻,轻蔑地扫了秦风一眼:“哟,这不是苏家那位‘大名鼎鼎’的姑爷吗?怎么,苏家没钱还债,姑爷这是打算替岳父岳母出头了?啧啧,就凭你?”他身后的打手们发出一阵哄笑,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讽。
秦风对所有的讥笑和怒斥置若罔闻。他没有看苏正德,也没有看赵四海,目光平静地扫过厅中那一张张或绝望、或惊恐、或鄙夷的脸。然后,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他迈开脚步,一步一步,沉稳地走到了苏正德面前那张象征着苏家无上权威的巨大紫檀木书案前。
他从怀中,缓缓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边缘甚至有些磨损的纸。那纸看起来极其普通,就是书房里最常见的草纸。他将这张薄薄的纸,轻轻地、却又带着千钧之力般,“啪”的一声,拍在了苏正德面前光可鉴人的桌面上!
那一声轻响,在死寂的大厅里,却如同惊雷炸响!
秦风的视线越过惊疑不定的苏正德,落在脸色铁青、眼神凶狠的赵四海身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厅,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赵大掌柜,苏家的债,自然由苏家来还。不过,宽限几日,总还是可以的。”
接着,他转向脸色变幻不定、目光死死盯着桌上那张草纸的苏正德,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岳父大人,用这个,我能救苏家。”
第四章 天霞惊世,心弦初动
那张被秦风拍在紫檀大案上的草纸,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着了苏正德的眼睛。他惊疑不定地看着秦风,又看看那张平平无奇的纸,上面密密麻麻画满了鬼画符般的线条、方块和完全看不懂的怪异符号(化学式),夹杂着一些潦草的文字标注。这……这就是能救苏家的东西?一个赘婿的胡言乱语?
“胡闹!”苏正德下意识地就要怒斥,可目光扫过秦风那双沉静得可怕、仿佛蕴含着风暴的眼睛时,到了嘴边的呵斥竟硬生生卡住了。那眼神里没有一丝玩笑,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笃定。再看看旁边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动手抢人的赵四海,苏正德的心沉到了谷底。死马当活马医?这念头荒谬又绝望地冒了出来。
“哼!”赵四海嗤笑出声,满脸的不屑,“苏老爷,您该不会真信了这疯话吧?一张破纸,救苏家?天大的笑话!我看你们苏家是真没人了,连这种货色都推出来丢人现眼!”他身后的打手们哄笑声更大。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秦风再次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刺破喧嚣:“赵掌柜,赌一把如何?若十日内,苏家染坊产不出价值远超二十万两的新绸,我秦风,任你处置,为奴为仆,绝无怨言!若产得出……”他目光如电,射向赵四海,“今日之事,你需当众向苏老爷赔罪,债务宽限十日!”
“秦风!”苏正德和王氏同时惊呼,脸色煞白。这赌注太大了!输了,苏家彻底完了,秦风也完了!苏婉儿在珠帘后更是攥紧了手帕,指节发白,气得浑身发抖。这个疯子!他想拉着整个苏家给他陪葬吗?
赵四海三角眼眯了起来,像毒蛇打量着猎物。十日内产出价值远超二十万两的新绸?这简直是痴人说梦!苏家染坊什么德行他清楚得很。眼前这个赘婿,不过是穷途末路下的妄言。正好,借此机会名正言顺地吞掉苏家最后一点骨血!他阴恻恻一笑:“好!姑爷好胆色!这赌,赵某接了!十日后,若见不到价值连城的新绸,哼哼……”他目光扫过秦风单薄的身板,充满了恶意,“你就等着给赵某当一辈子洗脚奴吧!我们走!”他手一挥,带着打手扬长而去,留下苏家一片死寂和绝望的余波。
赵四海一走,压抑的火山瞬间爆发!
“孽障!你想害死苏家吗!”苏正德抓起桌上的砚台就要朝秦风砸过去,被王福死死抱住。苏夫人哭天抢地:“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招了个丧门星啊……”下人们噤若寒蝉,看向秦风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秦风却异常平静。他弯腰,从地上捡起那张被苏正德拂落在地的草纸,轻轻掸去灰尘,然后走到几乎要被愤怒和恐惧吞噬的苏正德面前,将纸再次递了过去。
“岳父,染坊,给我十日。”他的声音斩钉截铁,“若不成,秦风自缚双手,去赵四海门前为奴,绝不连累苏家分毫!”
那决绝的眼神,那破釜沉舟的气势,让暴怒中的苏正德猛地一滞。他看着眼前这个似乎完全陌生的赘婿,看着他手中那张承载着苏家最后一线渺茫希望的“鬼画符”,再看看哭得瘫软的夫人和满府惶惶的下人……一股巨大的疲惫和无力感涌上心头。罢了,罢了!横竖都是死,就让他去折腾吧!
“王福!”苏正德颓然坐倒在太师椅上,仿佛瞬间老了十岁,声音沙哑,“带他……带他去染坊!传我的话……染坊上下,十日之内,一切……听姑爷调度!”最后几个字,说得无比艰难。
“老爷!”王福失声叫道,满脸不可思议。
“去!”苏正德疲惫地闭上眼睛,挥了挥手,再不愿多说一个字。
当秦风在王福极度不情愿的引领下,踏入苏家染坊那巨大、嘈杂、弥漫着刺鼻染料和蒸汽味道的工场时,迎接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和无数道充满敌意、怀疑、甚至仇恨的目光。染坊的管事、老师傅、染工、织工……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这个突然空降、据说要“拯救苏家”的废物赘婿。他们赖以生存的作坊即将因为他的狂妄赌约而彻底完蛋!谁会对一个带来毁灭的人有好脸色?
秦风对此早有预料。他没有一句废话,直接走到工场中央,扬了扬手中那张草纸,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机器的嗡鸣:“我叫秦风。从此刻起,染坊由我接管十日。想保住饭碗的,按我说的做!有异议的,现在就可以去账房结工钱走人!”
死寂。没有人动。但无数双眼睛里的愤怒和抵触几乎要凝成实质。一个脾气火爆的老染工忍不住低声咒骂:“呸!毛都没长齐的东西,懂个屁的染布!”
秦风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个老染工,锐利如刀:“你,叫什么?”
老染工被那目光刺得一哆嗦,梗着脖子:“王……王老倔!咋地?”
“好,王老倔,”秦风面无表情,“去库房,取十斤上等生丝,用明矾水浸泡两个时辰,水温控制在五十度(他迅速换算成这个时代的描述:手感微烫,不烫手),误差超过五度(微烫与温热之间),你立刻走人!”
王老倔愣住了。这命令……听起来居然很专业?他下意识地看向染坊的大管事陈师傅。陈师傅是染坊技术权威,此刻也皱着眉头,惊疑不定地看着秦风。秦风那沉稳笃定的态度,和精准的温度要求,完全不像个外行。
“陈师傅?”秦风的目光转向他。
陈师傅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挥挥手:“照……照姑爷说的做!”他倒要看看,这个赘婿能玩出什么花样。
秦风不再理会众人,开始下达一连串精确到近乎苛刻的命令。他指定了三个最沉稳的染工,让他们按照草纸上记录的、匪夷所思的配比,分别处理几种常见的植物染料——茜草、蓝草、紫草根。他要求的不再是简单的熬煮,而是精确的粉碎、过滤、特定温度下的长时间萃取,甚至加入了微量他秘密配制好的、用厨房醋和某些矿石粉末(他借口需要特殊“药引”,让翠儿偷偷从药铺买来的)混合而成的“神秘药水”(简易酸碱调节剂和媒染助剂)。
染缸的温度必须严格控制在特定区间,他亲自守在旁边,用那根自制的简陋“温度计”反复测量、调整。搅拌的次数、力度、时间,都有严格规定。他还要求织工暂停一切其他工作,将库房里最好的生丝,按照一种从未见过的、更加紧密复杂的经纬结构进行试织。
整个染坊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在秦风不知疲倦的指挥和监督下,高速运转起来。质疑声从未停止,但秦风用他那近乎冷酷的精准和对每一个细节的极致要求,硬生生压下了所有反对。他吃在染坊,睡在染坊角落的草堆上,双眼熬得通红,身上沾满了各种染料的颜色,整个人如同从染缸里捞出来一般。那份专注和拼命,让最抵触的老染工都暗暗心惊。
苏婉儿来过一次。是苏正德不放心,让她以“探望”之名来看看染坊到底在搞什么鬼。当她踏入那气味刺鼻、蒸汽弥漫的工场,看到那个满身污渍、瘦得脱形、却像钉子一样钉在染缸旁,眼神亮得惊人的秦风时,她愣住了。这还是那个被她用冷被赶去书房、被下人肆意欺凌的窝囊赘婿吗?他专注的侧脸,紧抿的唇线,竟透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坚毅?
一丝极其微弱、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悄然在心湖深处荡开。随即又被更大的荒谬感取代:就凭他?真能染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她皱着眉,用锦帕捂住口鼻,匆匆离去,心中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阴霾。
时间在煎熬和质疑中一分一秒流逝。第九日深夜,染坊巨大的蒸房内,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巨大的蒸笼里,正进行着最后一道关键工序——高温固色。秦风亲自守在蒸笼旁,盯着那根自制的“温度计”,脸上油汗混着蒸汽往下淌。陈师傅、王老倔和几个核心染工围在旁边,大气不敢出。成败,在此一举!
子时已过,秦风猛地抬手:“停火!开笼!”
沉重的蒸笼盖被合力掀开!一股浓郁而奇异的、混合着植物清冽与某种难以言喻的馥郁气息的蒸汽轰然涌出!待蒸汽稍散,几个染工小心翼翼地将蒸笼里层层叠叠的布匹抬了出来。
当那匹布在昏黄的灯光下被完全展开的瞬间——
“老天爷啊!”
“这……这……”
一片死寂后,是此起彼伏、难以置信的抽气声和惊呼!
灯光下,那匹丝绸静静流淌着。它不是单一的颜色,而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将最纯粹饱满的赤红、深邃神秘的幽蓝、生机盎然的翠绿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更令人心神俱震的是,随着布匹的抖动和光线的流转,那些色彩仿佛拥有了生命!赤红处,有金色的流光如熔岩般涌动;幽蓝处,点点银辉似星辰般明灭;翠绿处,柔和的玉色光晕如同初春晨曦在叶脉上跳跃!整匹布光华内蕴,流光溢彩,宛如将一片燃烧着霞光与星辉的梦幻天穹裁剪了下来!
天霞锦!这名字瞬间在所有目睹者心中炸响!唯有“天霞”二字,才配得上这惊心动魄的瑰丽!
陈师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颤抖着手想去触摸,又怕亵渎了这神迹般的织物。王老倔张大了嘴,眼珠子瞪得溜圆,半晌,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疼!不是做梦!神了……姑爷神了啊!” 所有染坊的工匠,无论之前多么抵触,此刻看向那个依旧一身污渍、疲惫不堪却身姿挺拔的年轻身影,眼神里只剩下无与伦比的震撼和狂热的崇拜!
消息像长了翅膀,天不亮就飞遍了临安城。第十日清晨,当赵四海带着打手,气势汹汹地再次来到苏府,准备接收产业和“洗脚奴”时,迎接他的,是苏府洞开的大门,以及门前空地上,在初升朝阳下展开的——那匹让天地都为之失色的“天霞锦”!
霞光流淌,星辉闪烁,整条街都被那梦幻般的华光笼罩!围观的人群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惊叹!
赵四海脸上的狞笑瞬间冻结,化为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他带来的打手们也全都傻了眼,手中的棍棒不知不觉垂了下来。
苏正德和王氏站在府门前,虽然竭力维持着仪态,但剧烈起伏的胸膛和眼中无法抑制的狂喜与后怕,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滔天巨浪。
秦风就站在那匹光华万丈的“天霞锦”旁。一夜未眠,他脸色苍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身上的青衫依旧洗得发白,甚至沾着几点昨夜留下的染料污渍。然而,当他平静地迎向赵四海那惊骇欲绝的目光时,那单薄的身躯在漫天的霞光映衬下,竟仿佛顶天立地!
“赵掌柜,”秦风的声音平静无波,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喧嚣,“苏家的债,十日后,连本带利,一分不少。现在,”他微微抬了抬下巴,指向那匹让赵四海失魂落魄的锦缎,“该你履行赌约了。”
赵四海的脸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最后涨成了猪肝色。在无数道灼热的目光注视下,在“天霞锦”那无声却足以碾碎一切质疑的煌煌光华面前,他所有的算计、凶狠、傲慢,都化为了齑粉。他浑身哆嗦着,嘴唇翕动,最终,在巨大的屈辱和无可辩驳的现实面前,他猛地低下头,对着苏正德的方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苏……苏老爷……赵某……赵某有眼无珠!今日……得罪了!”
说完,他再也无颜停留,带着手下,在震天的哄笑声和惊叹声中,如同丧家之犬般灰溜溜地挤开人群,仓皇遁走。
苏家门前,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下人们激动得相拥而泣,管事们挺直了腰板,脸上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苏正德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看着那匹如同神赐的“天霞锦”,再看看身旁那个创造了奇迹、此刻却依旧平静得可怕的年轻人,百感交集,嘴唇哆嗦着,最终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带着哽咽的叹息:“天……天佑苏家!天佑苏家啊!”他猛地抓住秦风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眼中充满了复杂的光芒——有感激,有后怕,更有一种重新认识世界的震撼。
苏婉儿站在人群之后,远远地看着。她看着那匹在阳光下流淌着梦幻霞光的锦缎,看着父亲激动得老泪纵横,看着下人们狂喜的欢呼。最后,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个被父亲紧紧抓住手臂、一身疲惫却身姿如松的身影上。
阳光落在他清瘦的侧脸,照亮了他眼底深处那份历经磨难却依旧坚韧的光芒。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她施舍冷被的窝囊废,不再是那个被下人随意欺凌的可怜虫。他是“天霞锦”的创造者,是苏家于绝境中力挽狂澜的……英雄?
一种从未有过的、极其陌生的悸动,毫无预兆地撞中了苏婉儿的心房。有点酸,有点涩,更多的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悄然滋生的……异样。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心口,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当晚,苏府大摆庆功宴。压抑了数月的阴霾一扫而空,府中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丝竹悦耳。苏正德一扫颓唐,红光满面,频频举杯,接受着宾客们如潮的恭维和惊叹。所有人谈论的中心,只有一个——那匹惊世骇俗的“天霞锦”,以及它的创造者,苏家那位曾经被视为笑柄的赘婿,秦风!
秦风作为最大的功臣,自然被簇拥在主桌。他换上了一身苏正德命人紧急赶制的新衣,依旧是沉默居多,但那份沉稳的气度,已让所有人不敢小觑。不断有人上前敬酒,说着奉承的话语。
苏婉儿坐在秦风斜对面。她穿着最华美的衣裙,妆容精致,依旧是全场最璀璨的明珠,但她的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那个被众人环绕的身影。看着他从容应对,看着他偶尔露出的、带着一丝疏离的浅笑。酒宴的热闹喧嚣,仿佛在她耳边淡去。
宴会进行到高潮,气氛愈发热烈。苏正德再次举杯,当众宣布:“自今日起,染坊一切事务,由秦风全权负责!苏家上下,见秦风如见我!”
掌声雷动。秦风起身,平静地谢过岳父。
就在这时,苏婉儿也站了起来。她端起自己的酒杯,莲步轻移,在无数道惊讶、好奇、探究的目光注视下,径直走到了秦风面前。
整个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从未有过的一幕。
苏婉儿微微仰起脸,看着秦风。明亮的灯火映在她清澈的眼眸里,那里面不再是万年不化的寒冰,而像初春解冻的湖面,荡漾着复杂难明的涟漪,有探究,有惊异,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完全明了的、微妙的悸动。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了那只从未沾染过阳春水、柔荑般白皙纤细的手。在满堂宾客惊愕的目光中,在秦风同样带着一丝讶然的注视下,她轻轻、却又无比坚定地,握住了秦风那只因连日劳作而略显粗糙的手。
掌心相触的瞬间,温热的触感传来。秦风的手心带着薄茧,干燥而温暖。苏婉儿的心尖猛地一颤,像被羽毛轻轻搔过,一股奇异的暖流顺着手臂悄然蔓延。她脸上飞起两抹淡淡的红霞,在灯下美得惊心动魄。
她微微用力,将秦风的手向上托起,将两人的手共同举在璀璨的灯火之下。然后,她端起自己的酒杯,声音清越,清晰地传遍全场:
“苏家,敬功臣!”
这一刻,所有的喧嚣仿佛都消失了。秦风能清晰地感受到掌中那只柔荑的微凉和细腻,以及那份传递过来的、带着试探和某种决心的力量。他低头,对上苏婉儿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在那里面,他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不再是模糊的、被忽视的影子,而是清晰的、被郑重对待的存在。
他微微颔首,没有言语,只是反手,更稳、更有力地握住了那只主动伸向他的手。两盏酒杯在空中轻轻相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如同某种心弦被悄然拨动。
第五章 单骑救美,寒夜融冰
“天霞锦”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的波澜远超苏家任何人的想象。订单如同雪片般从四面八方飞来,塞满了苏正德的书房,其中不乏来自京城和江南织造府的加急文书,措辞前所未有的恭敬和热切。苏家染坊的炉火日夜不息,工匠们挥汗如雨,脸上却洋溢着前所未有的骄傲和干劲。“姑爷”二字,在染坊和整个苏府下人口中,已带上了一种近乎敬畏的意味。苏家的财富和声望,以惊人的速度触底反弹,甚至攀上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秦风成了苏家实际上的“财神爷”。苏正德对他态度大变,言语间多了器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苏夫人王氏虽然依旧端着架子,但看向秦风的眼神也少了许多冷意。府中的下人更是殷勤备至,再无人敢有半分轻慢。栖霞阁的书房早已焕然一新,炭盆温暖,锦被柔软,每日送来的餐食精致可口。
然而,秦风并未沉溺于这突如其来的“尊荣”。他依旧每日泡在染坊,埋头于工艺的进一步优化和新配方的探索。他将染坊进行了更细致的分工,引入了类似流水线的作业方式,效率大增。同时,他凭借现代商业思维,开始着手建立严格的品控标准和保密制度,核心配方和关键工序牢牢掌握在几个由他亲自培养、签署了严苛保密契约的工匠手中。苏家的丝绸,正向着一个垄断性的品牌迈进。
苏婉儿的变化最为微妙。她不再视秦风如无物,但也绝谈不上亲近。只是,府中事务,尤其是与染坊、商铺相关的决策,她会下意识地询问秦风的意见。有时在回廊相遇,她会微微颔首,目光不再冰冷地移开,而是短暂地停留,带着一丝探究和复杂。那夜庆功宴上主动的牵手,像一道无形的界限被打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奇异的张力。
秦风对此心知肚明,但并不急于求成。他深知,身份的转变易,人心的坚冰融化难。他专注于自己的“实业救国”之路,用实力和成果说话。只是在夜深人静处理完染坊事务回到栖霞阁时,看到书房里那盏为他留着的温暖灯火,和桌上温着的精致点心,他冷硬的心底,也会悄然滑过一丝异样的暖流。
苏家的强势崛起,如同最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一个人的脸上——锦云记的东家,钱万山。
昔日风光无限的锦云记,在“天霞锦”的绝对碾压下,门可罗雀。高价囤积的“霓光缎”成了无人问津的垃圾。钱万山眼睁睁看着苏家日进斗金,自己却债台高筑,被愤怒和不甘烧红了眼睛。他认定是秦风偷走了他“锦云记”的秘方(尽管那秘方效果远逊于“天霞锦”),是秦风毁了他的一切!
恨意在阴暗的角落里疯狂滋长,最终酿成了剧毒。他花重金买通了盘踞在临安城外落雁山的一伙悍匪——“黑风寨”,目标只有一个:绑架苏婉儿!他要让苏正德和秦风痛不欲生,要用最残忍的方式报复!同时,他收到密报,秦风正在秘密研制一种更加惊人的“七彩云霓缎”,一旦成功,锦云记将彻底沦为尘埃。他不仅要绑走苏婉儿,还要趁乱掳走秦风,逼问出所有秘方!
初冬的傍晚,寒风凛冽。苏婉儿带着丫鬟红玉和一个护卫,乘坐马车前往城外寒山寺进香还愿。这本是临时起意,却被一直暗中盯梢的钱万山爪牙精准捕捉。
马车行至落雁山脚下荒僻的枫林道时,异变陡生!
十余个蒙面黑衣、手持利刃的彪形大汉如同鬼魅般从两侧密林中扑出!车夫连惊呼都未及发出,便被一刀砍翻!护卫怒吼着拔刀迎敌,只一个照面便被乱刀砍倒,鲜血染红了地上的枯叶!
“啊——!”红玉的尖叫凄厉地划破黄昏的寂静。
车帘被粗暴地扯开,一只毛茸茸的大手伸进来,一把抓住了惊恐万分的苏婉儿的手臂,将她硬生生从马车里拖拽出来!
“放开我家小姐!”红玉扑上去撕咬,被一个匪徒反手一记重拳打在小腹,惨叫着蜷缩在地。
“苏大小姐?嘿嘿,果然是个美人胚子!”为首的匪徒,脸上带着狰狞刀疤,正是黑风寨寨主“独眼狼”胡彪。他淫邪的目光在苏婉儿因惊恐而愈发楚楚动人的脸上扫过,大手一挥:“带走!这小丫鬟也带上,正好给兄弟们乐呵乐呵!这马车和死人,处理干净!”
苏婉儿奋力挣扎,发髻散乱,珠钗掉落,昂贵的狐裘被扯开,露出里面单薄的衣裙。寒风吹得她瑟瑟发抖,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铁钳扼住了她的喉咙,绝望的泪水无声滑落。她从未感觉死亡如此之近!脑海中一片空白,唯有那个在染缸旁专注的身影,在绝望的深渊中一闪而过……
消息如同惊雷,在初冬的寒夜炸响了整个苏府!
“小姐……小姐被土匪掳走了!在落雁山!”浑身是血、拼死逃回来的一个护院家丁,扑倒在苏府大门前,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句,便昏死过去。
“婉儿——!”苏夫人王氏闻讯,尖叫一声,当场晕厥。苏正德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灰败,高大的身躯摇摇欲坠,全靠管家王福搀扶才勉强站住。前一刻还沉浸在财富和荣耀中的苏府,瞬间被巨大的恐慌和绝望笼罩。
“老爷!老爷!快……快去报官!召集府里所有护卫!去救小姐啊!”王福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报官?”苏正德嘴唇哆嗦着,眼神涣散,“落雁山……黑风寨……那是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官府剿了多少次都无功而返……等官兵调集……婉儿她……她……”他不敢想下去,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将他彻底击垮,这位临安首富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瘫坐在椅子上,老泪纵横,“我的婉儿啊……”
府中顿时乱作一团。女眷们的哭泣声,下人们惊慌失措的奔跑声,护卫们仓促集合、刀剑碰撞的杂乱声……交织成一曲绝望的哀鸣。
就在这极度的混乱和绝望中,一个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栖霞阁的方向冲了出来!
是秦风!
他只穿着单薄的青衫,甚至来不及披一件外袍,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只有一片冰封般的沉静,但那沉静之下,是压抑到极致的、即将喷发的熔岩!他像一道青色的闪电,径直冲向马厩!
“姑爷!姑爷您要去哪?!”王福失声惊呼。
秦风充耳不闻。他冲到马厩,一把扯下马夫牵着的、苏正德那匹最为神骏的枣红马“赤焰”的缰绳!动作快如鬼魅!不等马夫反应过来,他已翻身跃上马背!
“驾——!”
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秦风猛地一夹马腹,赤焰长嘶一声,四蹄腾空,化作一道赤色的旋风,撞开混乱的人群,朝着洞开的苏府大门,朝着城外落雁山的方向,狂飙而去!马蹄铁踏在青石板上,溅起刺目的火星!
“秦风!回来!你疯了!”苏正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从椅子上弹起,嘶声力竭地大喊,“那是土匪窝!你会没命的!”
秦风的背影在夜色中一闪而逝,只有那决绝的马蹄声,如同密集的战鼓,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也敲碎了苏正德最后的侥幸。
“他……他一个人……去送死吗?”王福瘫软在地,喃喃自语。
整个苏府,陷入一片死寂的绝望。所有人都认为,秦风此去,不过是给那黑风寨多添一缕冤魂。唯有苏婉儿那绝望的泪眼,在秦风策马冲出府门的瞬间,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脑海深处,化作焚心蚀骨的怒火和不顾一切的疯狂!
落雁山在冬夜的寒风中如同蛰伏的巨兽。山路崎岖陡峭,林木在月光下投下张牙舞爪的怪影。秦风伏在马背上,赤焰在他的驾驭下展现出了惊人的灵性和速度,险峻的山路如履平地。寒风像刀子般割着他的脸颊,单薄的衣衫早已被冷汗和露水浸透,冰冷刺骨,但他感觉不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燃烧:救她出来!
凭借着过人的方向感和对落雁山地形的提前了解(为寻找特殊矿石染料曾研究过附近地图),秦风避开了几处明显的暗哨,悄无声息地摸到了黑风寨的后崖。这里峭壁陡立,怪石嶙峋,是寨子防御最薄弱之处,却也最为险要。
秦风将赤焰藏在隐蔽的密林中,自己则像壁虎般,利用岩石的缝隙和枯藤,一点点向上攀爬。锋利的岩石边缘割破了他的手掌和膝盖,鲜血渗出,染红了冰冷的石壁,他却浑然不觉。每一次向上挪动,都伴随着碎石滚落的惊险。冰冷的汗水混着血水滑落,体力在急速消耗,但他的眼神锐利如鹰,动作却异常沉稳。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攀上崖顶,潜入了寨子。山寨里灯火通明,匪徒们正围着篝火大口喝酒、啃食着烤肉,污言秽语和狂笑声充斥着整个山谷。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气和血腥味。
秦风像一道无声的影子,在阴影中快速穿行。他抓了一个落单放水的匪徒,冰冷的匕首抵住对方的喉咙,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地狱般的寒意:“被你们抓来的女人,关在哪?敢喊一声,立刻死!”
那匪徒吓得魂飞魄散,感受到匕首的锋锐和秦风身上那股实质般的杀气,裤裆瞬间湿透,抖着手指向山寨深处一座最大的、门口有守卫的木屋:“在……在聚义厅……后……后面的地……地牢里……胡……胡老大说……说要等钱老爷来了……一起……”
秦风眼中寒光一闪,手刀精准砍在对方颈侧,将其打晕拖入草丛。他避开巡逻的匪徒,如同鬼魅般摸到聚义厅后。果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通往地下的入口,门口守着两个抱着酒坛子打盹的匪徒。
没有丝毫犹豫!秦风从阴影中暴起!身影快如鬼魅!左手匕首寒光一闪,精准地抹过左边匪徒的咽喉!同时,右拳带着全身的力量和冲势,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右边匪徒的太阳穴上!
噗嗤!咔嚓!
两个闷响几乎同时响起。左边匪徒捂着喷血的喉咙,嗬嗬倒地。右边匪徒连哼都没哼一声,头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瞬间毙命!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干净利落,狠辣决绝!
秦风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一把扯下尸体腰间的钥匙,打开地牢沉重的木门,闪身而入!
地牢内阴暗潮湿,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血腥气。借着门口透入的微弱火光,秦风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苏婉儿!
她蜷缩在冰冷的稻草堆上,华丽的狐裘早已不知去向,单薄的衣裙被撕破了好几处,露出雪白的肌肤,上面带着明显的淤青和擦伤。发髻完全散开,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半边脸颊。她的双手被粗糙的麻绳反绑在身后,脚踝也被紧紧捆住。口中塞着一团破布,只能发出呜呜的悲鸣。
更让秦风目眦欲裂的是,她身前不远处,丫鬟红玉的衣裙几乎被撕烂,一个满脸横肉的匪徒正狞笑着扑在她身上,上下其手!红玉拼命挣扎,眼神惊恐绝望到了极致。
“畜生!”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怒吼从秦风喉咙深处迸发!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
那匪徒闻声惊骇回头,只见一道青色身影带着无边的杀意狂扑而至!他甚至没看清来人的动作,只觉喉头一凉,紧接着是剧烈的疼痛和窒息感!他惊恐地捂住喷血的脖子,嗬嗬作响,像一滩烂泥般软倒下去。
秦风看都没看那死透的匪徒,几步冲到苏婉儿面前。
“呜……呜呜……”苏婉儿猛地抬起头,散乱发丝间露出的那双眼睛,在看清秦风面容的瞬间,先是极度的难以置信,随即被汹涌的、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和委屈彻底淹没!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出!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像一片在狂风中即将凋零的叶子。
秦风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窒息。他飞快地割断苏婉儿手腕和脚踝上的绳索,拔掉她口中的破布。
“别怕,婉儿,是我!”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长途奔袭的疲惫和激战后的喘息,却异常沉稳有力,“别怕,我来了!”
他迅速脱下自己身上那件同样单薄、却带着他体温的青衫,不由分说地将瑟瑟发抖、几乎衣不蔽体的苏婉儿紧紧裹住!然后,他蹲下身,毫不犹豫地将她背了起来!
“抱紧我!”他低喝一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苏婉儿冰凉的脸颊贴在秦风温热、汗湿的颈窝,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浓烈的汗味、血腥味,还有一种奇异的、让她感到莫名安心的气息。巨大的恐惧和获救的狂喜交织,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识地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搂住秦风的脖子,像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浮木。
秦风背起苏婉儿,没有丝毫停留,如同敏捷的猎豹,冲出地牢!门口两具匪徒的尸体还温热,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来人啊!地牢出事了!”
“有奸细!抓住他们!”
匪徒的呼喝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已经从聚义厅方向传来!火把的光亮迅速逼近!
秦风眼神一厉,背着苏婉儿,朝着他潜入时探查好的、守卫最薄弱的西侧寨墙方向,发足狂奔!他的速度极快,即使背负一人,身形依旧灵活地在木屋、柴垛的阴影中穿梭跳跃。
“站住!放箭!”匪徒们发现了他们,箭矢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射来!
秦风将身体伏得更低,将苏婉儿牢牢护在背上,利用地形拼命闪躲。噗嗤!一支箭矢擦着他的手臂飞过,带起一溜血花!剧痛传来,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速度反而更快!
“他受伤了!围上去!”匪徒的呼喝声越来越近。
眼看就要被追上!秦风猛地瞥见寨墙边堆放的一排准备用来守寨的巨大滚木!他眼中精光一闪,背着苏婉儿冲到滚木旁,用尽全身力气,猛地踹向支撑滚木的木架!
轰隆隆——!
数根合抱粗的巨大滚木瞬间失去支撑,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追来的匪徒群狠狠碾压过去!
“快躲开!”匪徒们惊恐大叫,阵型瞬间大乱!
趁着这混乱的间隙,秦风背着苏婉儿,几步助跑,猛地跃上寨墙!墙下是数丈高的陡坡,布满乱石荆棘!
“抱紧!”秦风再次低吼,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
失重的感觉瞬间袭来!苏婉儿吓得紧紧闭上眼睛,将头深深埋进秦风的后背,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秦风在空中极力调整姿势,用自己宽阔的后背承受了大部分的冲击!噗通!两人重重摔落在陡坡下的厚厚枯叶堆上,又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唔!”秦风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喉头涌上一股腥甜,被他强行咽下。后背和手臂传来火辣辣的剧痛,不知被多少碎石和断枝划伤刺破。他顾不上检查自己的伤势,第一时间看向怀中的苏婉儿:“婉儿?摔着没有?”
苏婉儿惊魂未定,小脸煞白,但除了惊吓和之前的擦伤,并无大碍。她看着秦风嘴角那抹未擦净的血迹,看着他手臂上被箭矢划开、正汩汩流血的伤口,看着他满身尘土和枯叶的狼狈,还有那双在黑夜中依旧亮得惊人、写满了担忧的眼睛……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热流猛地冲上鼻尖,化作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
“秦风……”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劫后余生的巨大委屈和后怕,小手紧紧抓住他胸前被划破的衣襟,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秦风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心头那块坚冰,在这一刻彻底融化。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笨拙地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那动作,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珍视。
“别怕,”他背对着火光冲天、人声鼎沸的匪寨,将她冰凉的身体更紧地拥入怀中,用自己温热的胸膛包裹着她,嘶哑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魔力,穿透寒冷的夜色,“我带你回家。”
他强忍着全身的剧痛,再次背起她,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山下密林深处,朝着赤焰隐藏的方向,坚定地走去。身后,是匪寨冲天的火光和匪徒们气急败坏的叫骂。而他的背上,是他拼死守护的世界。
第六章 玉印执掌,赘婿擎天
寒风凛冽,吹不散苏府门前焦灼欲焚的空气。灯笼在风中摇晃,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将门前众人脸上的绝望与恐惧映照得愈发狰狞。苏正德被管家王福和两个小厮死死搀扶着,才勉强没有瘫倒在地。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落雁山那吞噬了月光的黑暗轮廓,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只有浑浊的泪水不断滚落。苏夫人王氏哭晕后被抬了进去,府中女眷的啜泣声断断续续飘出,更添凄惶。
时间如同钝刀割肉,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长到令人窒息。派出去打探的护院如同泥牛入海,杳无音信。所有人都知道,希望渺茫如同风中残烛。黑风寨是积年的悍匪,官府都束手无策,秦风单枪匹马闯进去,无异于自投罗网,恐怕早已……
就在这绝望的深渊即将吞噬所有人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如同惊雷般由远及近,撕裂了死寂的夜空!
“回来了!是赤焰!是姑爷的马!”一个眼尖的护院猛地跳起来,指着官道尽头嘶声大喊!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苏正德猛地挣脱搀扶,踉跄着冲到最前面,死死瞪大眼睛!
月光下,一匹神骏的枣红马疾驰而来!马背上,伏着两个人影!前面那人伏在马颈上,似乎已力竭。而后面那个纤细的身影,紧紧抱着前面的人,身上裹着一件宽大的、早已被血污和尘土染得看不出颜色的青衫!
“是小姐!是小姐!小姐回来了!”眼尖的丫鬟尖叫起来!
“还有姑爷!是姑爷!”护院们激动地呼喊。
赤焰冲到府门前,发出一声疲惫的长嘶,前蹄腾空,人立而起!马背上的秦风,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晃了晃,竟直接从马背上栽落下来!
“秦风!”苏婉儿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也跟着摔落在地。
“快!快扶住姑爷和小姐!”王福嘶吼着,带着几个健壮护院一拥而上。
秦风重重摔在地上,闷哼一声,挣扎着想爬起来,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又是一口鲜血涌出嘴角。他浑身浴血,衣衫褴褛,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箭伤还在汩汩流血,后背更是被荆棘和碎石划得一片狼藉,整个人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惨烈无比!
苏婉儿比他稍好,但也是鬓发散乱,小脸惨白如纸,裹着秦风的血衣,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她被丫鬟们七手八脚地扶起,目光却死死锁在倒地的秦风身上,充满了惊惶和无法言喻的心疼。
“快!快请郎中!最好的郎中!”苏正德看着女儿失而复得,看着秦风那惨烈到极致的模样,巨大的狂喜和后怕冲击得他几乎站立不稳,声音都变了调,“把府里最好的金疮药、人参,全拿出来!快!”
苏府瞬间从地狱回到了人间,陷入另一种极致的忙碌和混乱。最好的郎中背着药箱被连拖带拽地请来,珍贵的药材被流水般送入栖霞阁。丫鬟仆妇们端着热水、干净的布巾进进出出,脚步匆匆。
秦风被小心翼翼地抬回了书房。郎中剪开他褴褛的衣衫,露出下面纵横交错的伤口时,饶是见惯了血腥的老郎中也倒吸一口凉气。清洗、上药、包扎……整个过程,秦风紧咬着牙关,额头上冷汗涔涔,硬是没发出一声痛哼。苏婉儿不顾众人劝阻,执意守在旁边,亲自拧了温热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脸上和手上未干的血污。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紧蹙的眉头,还有手臂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又酸又疼。原来,这个一直被她忽视、甚至轻贱的男人,竟能为她做到如此地步!那单枪匹马杀入匪寨的决绝,那背着她从高墙跃下的无畏,那一声嘶哑却无比坚定的“别怕,我带你回家”……每一个画面都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她的心底。
当秦风因失血过多和过度疲惫沉沉睡去,苏婉儿依旧坐在他床边。烛光下,她看着那张沉睡中依旧带着一丝坚毅棱角的脸庞,看着他包裹着厚厚纱布的手臂,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愧疚,有感激,有后怕,还有一种悄然萌芽、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情愫。她伸出手,指尖悬在半空,犹豫了许久,最终只是轻轻拂过他散落在枕畔的一缕黑发,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苏府的重心都围绕着养伤的秦风。苏正德每日必亲自来探望,嘘寒问暖,言语间的感激和器重毫不掩饰。苏夫人王氏也放下了架子,送来了不少名贵的补品,看向秦风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真切的关怀。下人们更是将秦风奉若神明,伺候得无微不至。
而苏婉儿的变化,最为明显。她几乎每日大半时间都待在书房。起初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书或做女红,后来,她会轻声细语地询问秦风伤口是否还疼,需要什么。再后来,她会亲手端来熬好的参汤,甚至不顾秦风的推拒,执意要喂他喝下。
“我自己来就好。”秦风有些不适应她的转变,尤其是她那双总是带着复杂情绪、欲言又止的眼睛。
“你手上有伤。”苏婉儿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舀起一勺参汤,轻轻吹了吹,递到他唇边。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唇,两人都是一颤。烛光下,她的脸颊飞起淡淡的红晕,眼神却执拗地不肯移开。
秦风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不再掩饰的关切和某种朦胧的情意,心底深处那最后一点坚冰,也在这无声的暖流中彻底消融。他没有再拒绝,就着她的手,慢慢喝下那碗温热的汤。汤很苦,心里,却泛起一丝从未有过的甘甜。书房里,炭火噼啪作响,空气中弥漫着药香和一种无声流淌的、微妙的情愫。窗棂外,是临安城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悄然飘落,无声地覆盖了旧日的尘埃与寒冷。
秦风伤势渐愈,苏家却迎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官府终于调集重兵,雷霆出击,一举荡平了为祸多年的黑风寨。匪首“独眼狼”胡彪在顽抗中被当场格杀。而在清理山寨时,官兵意外地从胡彪的密室中,搜出了几封密信和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密信上的笔迹和落款,以及钱袋内锦云记的标记,成了铁证!
勾结悍匪,绑架勒索,意图谋害苏家大小姐和赘婿秦风!钱万山的罪行,瞬间大白于天下!
临安城哗然!知府震怒!钱万山在睡梦中被如狼似虎的衙役从锦云记后宅拖出,投入大牢。昔日风光无限的锦云记被查封,产业被罚没,钱家彻底倾覆!墙倒众人推,钱万山昔日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被纷纷揭发,等待他的,将是律法的严惩!
消息传回苏府,苏正德抚掌大笑,连呼“天理昭昭”!苏婉儿听闻,眼中闪过一丝快意,随即望向书房的方向,目光更加柔和。而秦风,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在染坊新送来的样品上做着标记,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钱万山的结局,他并不意外。商场如战场,既然敢下死手,就要有承受反噬的觉悟。
尘埃落定,苏家的声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而一场关乎家族未来的风暴,却在苏家内部悄然酝酿。
腊月二十,苏氏宗祠。
沉重的乌木大门缓缓开启,一股庄严肃穆、混合着檀香和岁月沉淀的气息扑面而来。高高的神龛上,历代苏家先祖的牌位静静矗立,烛火长明。祠堂内,苏家所有有头有脸的族老、管事、各房主事人,济济一堂。气氛凝重得如同结了冰。
苏正德站在神龛前,面色沉凝,眼神复杂。他环视着下方一张张或期待、或忧虑、或心怀鬼胎的脸,最终,目光落在了站在祠堂中段,一身素净青衫、身姿挺拔如松的秦风身上。秦风神情平静,目光澄澈,坦然迎接着所有人的注视。
“列祖列宗在上,”苏正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寂静的祠堂中回荡,“今日召集诸位宗亲至此,是为我苏家百年基业之传承。”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我苏正德,执掌苏家二十余载,自问兢兢业业,不敢有负祖宗所托。然,商场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去岁家族危机,几近倾覆!幸得……”他的目光再次落在秦风身上,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慨和决绝,“幸得吾婿秦风,力挽狂澜于既倒!天霞锦,救苏家于水火!落雁山,救婉儿于匪手!智勇双全,忠义无双!”
祠堂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事实,但当苏正德如此郑重地在祖宗牌位前宣之于口,分量截然不同。
苏正德不再犹豫,他颤巍巍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明黄锦缎包裹的物件。他一层层揭开锦缎,露出了里面一方通体莹白、温润剔透、雕刻着繁复苏氏族徽的——掌家玉印!
“此乃苏家传承信物,掌家玉印!”苏正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执此印者,掌苏家一切产业、人事,代行家主之权!今日,我苏正德,以当代家主之名,在此昭告列祖列宗、阖族宗亲!”
他双手捧着那方象征着苏家至高权力的玉印,一步步,极其郑重地走到了秦风面前。他的步履有些蹒跚,捧着玉印的手微微颤抖,眼神中充满了托付江山的沉重与释然。
“秦风!”苏正德的声音洪亮而清晰,响彻整个祠堂,“苏家,交给你了!”
他将那方沉甸甸的、承载着苏家百年兴衰的羊脂白玉印,缓缓地、无比郑重地,放入了秦风摊开的掌心!
冰凉的触感传来,那玉印仿佛带着历史的厚重和无数人的期望。秦风低头,看着掌心这方温润却重逾千斤的玉印,心中波澜起伏。从一介为救母卖身的寒门赘婿,到今日执掌豪门的掌印之人,这条路,他走得步步荆棘,却也步步惊心!
祠堂内,死一般的寂静被打破!有人震惊失语,有人面露不甘(尤其是一些旁支子弟和原本有望上位的管事),但更多的人,在经历了“天霞锦”的奇迹和落雁山的壮举后,看向秦风的目光,充满了敬畏和认同。
秦风缓缓握紧了掌中的玉印。那冰凉的玉质被他掌心的温度渐渐焐热。他抬起头,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剑,缓缓扫过祠堂内每一张神色各异的脸庞。
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沉稳、清晰,带着一种斩断过往、宣告未来的力量,在庄严肃穆的祠堂内,在历代先祖的牌位前,在苏家所有核心成员的注视下,朗朗响起,字字千钧:
“从今日起——”
他微微一顿,目光锐利如电,仿佛要刺破这祠堂内所有陈腐的偏见。
“苏家赘婿之名……”
他猛地将掌中玉印高高举起!莹白的玉印在烛火下流转着温润而威严的光华!
“当换作——”
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响彻云霄,带着无与伦比的自信与力量,轰然宣告:
“顶天立地!”
赘婿之名,自此终章。
顶天立地,方为序曲。
更新时间:2025-07-07 07:01:44